21.第二十一章 以命抵命(2 / 3)

石一道:“白馬山莊。”

冷於冰卻笑了:“我都差點忘記,你是白馬山莊的人了,你當然是要回那裏去的,你死也要死在那裏。”

石一道:“我不會死在那裏。”

冷於冰道:“那是因為你還沒有回去。”

石一道:“隻要我一回去,就死定了?”

冷於冰道:“必死無疑,因為你們的死對頭,正在那裏等著你回去送死。”

石一問他:“你的意思是說,青城派的甘長鯨趁我全力進攻落霞穀的時候,已經繞後偷襲,將白馬山莊攻下了?”

冷於冰道:“如果我沒想錯,以他的心狠手辣,白馬山莊現在應該連一個活人都沒有了。”

石一突然也笑了,他冷笑道:“可你有沒有發現一件奇怪的事?”

冷於冰皺了皺眉,問:“什麼事奇怪?”

石一道:“你這一路過來,直到這裏,是不是都沒有看到我的貼身護衛高嶽?”

冷於冰似乎這時才想起高嶽這個人來:“他難道還活著?”

石一道:“非但活著,而且一定活得比我好,因為他正跟上千名將士守在白馬山莊,你說他是不是會活得比我好?”

冷於冰驚訝道:“你不是已帶著所有的主力,全都下山了嗎?”

石一道:“你們看到的確實是這樣,那是因為,我想要讓你們看到。”

冷於冰似乎已經有點明白了,可他還是不太相信:“難道中途你又讓大部隊撤回,自己卻單獨趕到了這裏?”

石一道:“不僅是我,曲終尋也一樣,我們早已約好,由我們兩個人的決鬥,來結束這場戰端。他信守承諾做了一回君子,我也沒有當小人,出爾反爾。”

冷於冰追問:“可是這一路上處處戰火焚燒,屍橫遍野,難道也會是假的?”

石一道:“為了要讓你相信,我們已將所有的家底都拚光了,就隻好委屈了那些之前已經戰死犧牲,但屍體還未全部腐爛的弟兄們。死人不能作假,就隻好讓已經死掉的人來掩人耳目,至於硝煙戰火,無非也就是再多找些人,多燒毀幾間房屋罷了。”

冷於冰不說話了。

石一又道:“高嶽率領眾精英守株待兔,你認為甘長鯨和他的那些青城派弟子,是不是能夠全身而退?”

冷於冰很清楚白馬山莊的防守能力,僅憑一己之力,無論是哪門哪派,無論是強攻還是偷襲,都絕難有勝算,一旦被圍,必死無全屍。就算是朝廷出動軍隊,也不是那麼容易能夠撼動的,否則白馬山莊也不可能長存於至今了。

冷於冰已無話可說了,他隻有血還可以流。他整個人就像是一堆死灰,他算盡一切,是不是也曾算到過自己會有今天的下場?

那些因他而死去的冤魂已無法再複生,現在唯一還能做的,就是用他的血來祭奠這些亡靈。

丁楚看到他這個樣子,緊握的拳頭已經慢慢鬆開,他從不殺已毫無抵抗之力的人。他也不像石一那樣心懷家仇國恨,凡是會威脅到他們家族的人,他絕不會心慈手軟。對敵人的心軟,就是對自己的惡果。這句話,石一曾經常常從父親的口中聽到,可直到他的母親死去,他才真正的體會到。

石一注定不是一個浪子,他有家,有白馬山莊這個大家族,他無法隻為自己而活,哪怕他的雙手需要為此而沾滿鮮血。所以,冷於冰再也無法說話了,死人永遠都不可能再說話。

丁楚根本就沒有家的概念,一個連家都沒有的人,心中又哪來的國?他隻知道,一個人隻要死了,就永遠也無法再相見了。如果還有一種相見的可能,那也隻能是在夢裏,所以他寧願醉了,寧願睡了,至少這樣,他還有機會能夠在夢中與曲風鈴相見。

4.

現在,丁楚還不能醉,因為燕承雪還沒有走。

可是石一卻已轉身要走了。

“你就這樣走了?”燕承雪突然開口問他。

石一停下,但沒有回頭:“你不讓我走?”

燕承雪又問:“你還記不記得我?”

石一道:“我記得,我也知道你是什麼人。”

他當然記得,因為那天,就是他帶燕承雪上的白馬山莊。他對這個人的印象,一直都很深。

燕承雪道:“可是你卻看錯了我這個人。”

石一道:“每個人都會有看錯人的時候,不僅是我,路常安豈非也一樣看錯了你。”

燕承雪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誰,為什麼還能就這樣走掉?”

石一道:“我知道你也隻是被人利用,而且以後,你也不會對我再有任何威脅。”

燕承雪道:“你不怕自己又會看錯?”

石一突然沉默,他呆站在那裏沒動,背影看起來顯得格外沉重,孤單。

燕承雪又大聲說道:“我是殺害你母親的凶手,她是死在了我手裏的。”

石一遽然轉身,怒視著燕承雪,厲聲道:“你是不是一定要我殺了你?”

“是!”燕承雪的聲音更大:“以命抵命,我殺了人,你就應該殺掉我來報仇。”

石一恨恨地直視著他,夜色突然已悄悄降臨,冷風如刀割,雪越下越大,紛飛飄落的雪花打在他們的臉上、眼睛裏,涼意透入心骨。他已看不清燕承雪那激動顫抖的神情,燕承雪也看不清他眼中複雜憂鬱的表情。

他們似乎都已被黑暗淹沒。

過了很久很久,他才聽到了石一在黑暗中那冷冷淡淡的聲音。

他居然變得很平靜,隻淡淡地說了一句:“好!你要還債,我會在白馬山莊等你,不管你什麼時候來都可以。”

說完這句話,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朦朧的寒夜裏。

“不管你什麼時候來都可以……”

這句話,卻一直在燕承雪的耳邊回蕩著。

丁楚看著呆若木雞的燕承雪,心中一股熱流湧動,他突然大聲道:“不管怎麼樣,現在總算已經可以喘口氣了,我們應該先去喝個痛快再說。”

燕承雪已經明白了石一的意思,他突然笑了,大笑道:“對,先去喝他媽個痛快。”

丁楚道:“你用你的碗喝,我用我的壇子喝,哪怕喝完就去死,我也陪你一起去。”

燕承雪道:“我用壇子喝,你也用壇子喝。”

丁楚道:“我們去哪裏喝?”

燕承雪道:“哪裏有酒,我們就去哪裏喝。”

丁楚道:“就算酒在棺材裏,我們也去棺材裏喝?”

燕承雪道:“就去棺材裏喝。”

丁楚道:“如果酒在天上呢?”

燕承雪道:“那我們就去天上喝。”

他們現在還沒有去“天上”,在臨走之前,他們同時看了一眼曲終尋。

黑暗中,他們已看不清曲終尋的任何表情,甚至連他的白發都已看不清。他們突然呆立在那裏,看著一片黑暗,動也沒動。

丁楚的表情更複雜,他不知道該如何再麵對曲終尋,幸好他們都已看不清對方。無論如何,他畢竟是曲風鈴的父親,不管他曾對他們做過些什麼,丁楚都不可能會殺他。燕承雪更不會,因為從今往後,他都不用再麵對曲終尋了。

也不知道曲終尋的眼睛現在在看向哪裏,他們隻知道,天黑之前,曲終尋隻是一直靜靜地臥倒在王皓的身邊。

5.

酒喝到大醉的時候,往往已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天上還是地下。丁楚更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夢裏,還是在現實中,他已狂醉,醉到已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