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南蘇丹——2011年5月(1 / 1)

我在無國界醫生設立醫療點的院子裏,看到一麵滿是手印和名字的牆,上麵每一個手印,都是那些曾經在此參與醫療救援工作的醫生們留下的印記。如今,手印的主人已經遠去,他們的故事就在眼前。

2011年7月9日南蘇丹共和國誕生日之前的某一天,我跟隨無國界醫生,進入了南蘇丹一個叫皮博爾的地方。 ###隻能喝髒水

坐在飛向南蘇丹的飛機上,看著下麵大片肥沃的土地,還有一條豐潤的尼羅河,都說這一帶埋藏著大量的自然資源和比黃金還珍貴的油田。可是這裏的老百姓卻終日靠救濟為生,令我有些不可思議。皮博爾有一個小機場,不過是一塊稍微平整的泥地。跑道兩側簡單地圍了一圈鐵絲網,經常有人隨意穿行,甚至在雨季的時候人們會把牛群趕到機場跑道裏,小孩子們在跑道裏玩耍也是常事。像這麼簡陋的機場,幾乎每天都有來自世界各地救援組織的飛機運送食品、藥品和物資。

看著這裏起駕著印有UN(聯合國)或WFP(糧食計劃署),以及MSF(無國界醫生)等各種小飛機,感覺這裏不像是一個窮鄉僻壤之地,更像一個主戰場。下飛機沒多久,就看見另外一架飛機正在降落,這時從飛機上走下來幾位當地的百姓,他們大搖大擺,表情輕鬆自如,不像是病患或危難中的人。一問才知道,其中一名30歲左右的男人,前段時間在部族之間的械鬥中,被牛角刺傷了腹部,當時內髒外露,醫護人員緊急把他的內髒塞回腹腔後,進行了簡單的縫合,然後調動了緊急救援飛機,將已經生命垂危的傷者,送到了朱巴較大的醫院治療。這會兒看他走下飛機一臉的紅潤,不用問,準是傷愈回來了。

這些年,我在非洲遇到與生命攸關的人和事可真不少。

感覺生命這東西真讓人捉摸不透。有人喝一口髒水不僅自己喪命,甚至使全家人病入膏肓。而有人被子彈穿了膛,或被刺刀見了紅,依然強悍如牛,不僅活著,還有板有眼的。

皮博爾有一條河,當地人習慣了在河裏洗澡、打水、洗衣服,甚至大小便都在其中,導致霍亂、胃腸炎等發病率很高。盡管皮博爾隔一段時間就會因此暴發霍亂,很多孩子被感染上,導致死亡,可是這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我生活環境的周圍,即便沒有人病死,也會有人被嚇得精神紊亂。我們都知道髒的河水不能喝,因為,我們有自來水、礦泉水、純淨水,我們有很多選擇,而他們隻有這條河水。

不僅如此,這一帶的穆勒族、努爾族、丁卡族之間經常為牛、土地或河流發生衝突。2011年初,穆勒族和努爾族的一場激烈征戰,造成了包括婦女和兒童在內的數百人的傷亡。

死亡在當地猶如平常事:“沒有人知道,原來世界上還有這麼一個‘糟糕’的地方,同樣是生命,他們為什麼那麼不禁活?”我從來到這裏的第一天,一直為此感慨著,也不知道自己來此,能不能為他們做點什麼。

“不是說南蘇丹的石油和黃金開采不完嗎?即便拿這些值錢的財富換糧食,也不至於讓老百姓過著這種生活呀。”我把一堆想不通的問題,像炒豆一樣,一個一個拋向了在無國界醫生擔任後勤總管的曾思斌,他來自中國四川,是在汶川地震時加入無國界醫生的組織,80後的小夥子,後勤總管當得很稱職,仗著他的語言流暢,人也聰慧,在這裏工作一年的時間,了解了不少當地的習俗。

“這裏的人主要靠養牛、捕魚、狩獵和交易生存。這樣的生活很動蕩,每年根據季節舉家遷徙,利用季節性的交易獲取食物。否則,幹待在一個地方怎麼活?除非他守著地下寶藏,拚命地開發。不過,這些是國家財產,再說,吃不飽飯的人,拿什麼開采地下資源。”曾思斌說,要是他,也會不斷地轉移、搬遷、尋找生路。我想,換了我也如此,坐以待斃的日子隻有傻子才能熬得住。

我知道這些年這一帶一直被國際救援組織關注著,其實我一方麵想了解他們靠什麼生存,重要的是,他們對自己的生活以及對命運,難道就沒點想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