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黑白夫婦”的悲催境遇(1 / 3)

中國人常說,有緣千裏來相會,而裏尤路夫婦可是萬裏之緣。

這要從40多年前說起。

從奧地利到剛果(金)我一直以為裏尤路先生的背景是什麼名門之後或是皇室家族,事實上,早年裏尤路先生遠赴奧地利留學,是作為剛果(金)優秀青年代表,被政府選送到奧地利藝術大學攻讀繪畫藝術。那時夫人正在奧地利的另一所大學學習。他們是在課餘時間的運動場上邂逅的。起初也就偶爾見一麵,漸漸兩人互留了地址,轉入了書信往來。一年後,他們墜入了愛河,這份感情在當時的奧地利引起了軒然大波。這時他們才意識到,麵臨著黑與白的現實窘境。

夫人說:“那個時候在奧地利,人們的思想很保守,周圍朋友聽說我愛上了一個來自非洲的窮小子,都很吃驚。不過,我自己並沒有把裏尤路的黑皮膚當回事。後來,我們終於在奧地利的一個大教堂舉辦了婚禮,由於沒錢買機票,他家裏也沒有來人。來參加婚禮的,除了我的家人,都是我們共同的朋友,還來了不少記者。在當時,我們的結合被許多人譽為,是對消除種族歧視最有獻身精神和實際意義的支持。愛會使人或癡迷或癲狂,當時我就是一門心思認準了這個男人,我相信他不會讓我失望的。”

“到現在,你認可自己的這樁婚姻嗎?”我問夫人。

“這是上帝的旨意,我們在一起很幸福,我也很滿足,盡管我已經難以再回到奧地利生活了。”

“是不是多少也有一些遺憾?”我問。

“其實,如果剛果沒有政治動亂,不論氣候還是自然條件都要比歐洲好得多。這裏資源豐富,可開發的項目很多,特別是裏尤路的家鄉,在剛果河流域一帶的村莊,要是開發旅遊,我相信能讓許多人看到一個自然的非洲。”

從他們家牆上懸掛的照片看,早年的裏尤路先生和夫人絕對是俊男靚女。不過,一個生長在歐洲音樂之鄉的漂亮姑娘,能夠毅然決然地奔赴黑非洲大陸,感覺比我國當年上山下鄉的知青還膽大。知青下鄉畢竟是短暫的,而夫人卻把自己的一生植根在這片土壤中,還發芽開花結了果實。他們有一個兒子、兩個女兒,都在金沙薩工作。

裏尤路夫人曾經對我說,從前的金沙薩,如同一個天然大花園。當年他們在距離市區較遠的山坡上買了一塊地,建起了這幢真正屬於自己的家,一直住到今天。那時,這一帶是綠色森林,空氣清新,鳥語花香,完全是一個神話般的伊甸園。

可是他們的生活,隨著剛果(金)政局的混亂,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改變。

剛果很大,曆史也很悠久。從15世紀開始,葡萄牙、荷蘭、英國、法國、比利時蜂擁而上,相繼入侵這片土地,這裏出現了任人宰割的狀況。

1908年,這裏被比利時殖民了,甚至連名字都改為“比屬剛果”。經過幾十年的奮戰,1960年2月,終於在盧蒙巴建立的剛果民族運動黨的努力下獲得獨立。盧蒙巴也因此成為第一屆政府總理。可是不到半年,比利時人出兵入侵,同年9月14日,陸軍參謀長蒙布托發動軍事政變,接管政府全部權力,幾個月後,盧蒙巴被殺害。1965年11月24日,國民軍總司令蒙布托推翻前總統,行使總統權力。

裏尤路夫人來到剛果(金)後,隻過了短暫的太平日子,就開始遭遇混亂。從20世紀 50年代以來,剛果(金)幾乎沒消停過,一朝權力在握,執政一方就會進行大清洗,不論是蒙布托時代還是他倒台之後,倒黴的裏尤路夫婦都經曆了悲慘的洗劫。

“我們始終不是政治人,也沒去想應該站哪一隊,我們是為藝術活著,卻仍然逃脫不了厄運。”

據夫人說,他們家遭受過兩次重大洗劫,而每次回憶起1997年的那次經曆,他們都有魂飛魄散的感覺。那一年,他們正好去歐洲參加藝術展,順便回奧地利看看。沒想到回來後,房子已被軍隊的人洗劫一空。那年5月,解放剛果—紮伊爾民主聯盟武裝領導人卡比拉宣布自任國家元首,並決定將原來的國名“紮伊爾”改為“剛果民主共和國”。反政府武裝攻占金沙薩,總統蒙布托不得不放棄權位,前往摩洛哥開始了流亡生活。

夫人說,當時軍隊的人從直升機上向下看,凡是帶遊泳池的院子,都被列為主要襲擊對象,裏尤路家自然在劫難逃。

裏尤路夫婦從歐洲回來,家裏房子的屋頂已經被衝鋒槍掃射成了馬蜂窩狀。為了挖出金銀財寶,整個院子都被翻了個底朝天。讓裏尤路夫婦不得不服的是,家裏深埋的18根象牙,竟然無一幸免,被他們全挖走了。樹木花草更是毀於一旦。眼前這種慘狀,一般人連死的心都有了,可夫人卻笑笑說:“我們已經很幸運了,全家人安然無恙。有人就有一切,我們可以重新再來,我們生活在這裏,隻能麵對現實,這就是非洲。”

盡管裏尤路夫婦不是政界人士,但多次戰亂的侵擾,以及屢次毀滅性的襲擊,讓他們經受了太多次的騷擾和欺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