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什麼事讓他們如此高興(1 / 2)

第二天,我跟著維吉尼亞走進一個叫Ruhoror的村莊。

這個村真的是一無所有,沒田沒地,沒窯沒瓦,沒水沒電,破舊的茅草屋裏空空如也,死一般的沉寂,連個雞鳴聲都沒有。不過,隔著上百米,能聽到村口嘩嘩的流水聲,這是從山上引下來供全村人飲用的水,別看這點水,村民們全指著靠它活著呢。

進村被孩子們包圍一點兒不新鮮,這次也是這樣。我趕緊從兜裏掏出事先準備好的帶手電的小哨子,本想給孩子們玩,卻讓跟在孩子們身後的幾個大男人一把搶走了。大男人真無聊,逮著哨子可勁兒地吹,奇怪的是,原本空蕩蕩的村子,不知道從哪兒冒出了足有上百號人,大家居然跟著大男人富有節奏的哨聲跳起了歡快的非洲舞。

如不是親身經曆,打死我也不信,小哨子能帶來一場村級大聯歡。百十號人忘我地蹦蹦跳跳的,越跳越歡,越跳越狂。這會兒真後悔沒帶個快板、鑼呀、叉呀,笛子呀之類的,再整上幾箱二鍋頭大大方方地往村頭一擺,這村莊還不得炸了鍋,哪兒還管得了明天呀。

“村裏怎麼不種地?”我操心的是,這些人靠什麼吃飯。

維吉尼亞告訴我,這些人既不是胡圖人也不是圖西人,是特瓦族人,他們在布隆迪隻占1%的人口,屬於少數民族。

特瓦人來源於俾格米人,是非洲最原始的民族。他們世代生活在熱帶雨林中,是赤道人種的一個特殊支係,名字裏有“小矮人”之意。他們之所以被稱為“小矮人”,最明顯的特征就是身材矮小——男人的平均身高在1.42米~1.45米,最高不超過1.50米,女人則更矮一些。 在喀麥隆時,我曾經探訪過俾格米人。據說,他們是因為體內缺少一種特殊的生長素,造成身體內分泌失調,長不高了。

俾格米人生活在喀麥隆南部和東部的原始森林裏,以采集和狩獵為生,對森林裏的植物、動物非常熟悉。平日捕獵羚羊、野豬、猴子或釣魚,采集野果、蜂蜜。

千百年來,他們祖祖輩輩已經完全適應了森林生活,並依靠大自然的生存法則,早已形成了獨特的體魄、意識,別看他們身材矮小,但身體強悍,意誌頑強,野性十足。特別是他們的消化係統、味覺、牙齒、手腳等都有特異的自身結構。一旦離開森林,俾格米人也許會因身體無法適應而患病,導致過早地死亡。森林裏的俾格米人,與大自然的和諧相處,以及頑強的生命力,是一般人類所無法相比的。 而眼前這些特瓦人,估計是“進化”了的俾格米人。他們原本生活在布隆迪與盧旺達邊界的森林裏,隨著國家對森林和動物的保護,嚴禁狩獵,這些特瓦人陷入了被剝奪謀生方式的痛苦中,因而造成了生活的窘迫,也帶來了嚴重的貧困。不少人因為絕望靠酗酒度日。他們希望能夠堅守傳統的生活方式,但他們在森林裏捕殺動物的行為,越來越不受人們的歡迎。於是,他們不得不漸漸改變,而這種根本性的轉變,並非一兩代人能完成。從狩獵到農耕,從食肉到食糧,他們艱辛地生存著、適應著,也不得不貧困著…… 然而,事情並非我所想象的那麼悲觀。

我來到Gitaramuka村,首先拜訪了Habonimana Lucien酋長。這是非洲進村的規矩。Habonimana Lucien酋長在自家門前的土桌前,擺了一碗香蕉酒招待我,剛喝了幾口,就聽見不遠處傳來一陣大合唱式的歌聲。

“村裏有人結婚嗎?”我豎著耳朵邊聽邊問。

“沒有呀。”他莫名其妙地答。

“很多人在唱歌。”說著我已經起身朝歌聲的方向走去。

走到村中央,發現一群女人聚在一起,有的坐在地上,有的身背孩子,有的站立著,大家邊唱手裏邊捏著泥罐,怎麼看都像是一場演出。歌唱得很齊,很有規律,而每個人都在忙活著自己手上的罐子,捏形狀的,刻花的,揉泥的,有的女人還夾著正吃奶的孩子,即便這樣嘴裏也不閑著,照樣唱個不停。

我問身邊的Lucien酋長:“今天是什麼日子?她們這麼高興?”

“中國人來了,好日子呀。哈哈!”酋長的嘴像抹了蜜,真會說話。

“那中國人不來,她們唱嗎?”我問。

“當然,中國人不來,也是好日子,每天都是好日子。”他笑著說。

事實上,讓這些特瓦人從狩獵轉向農耕,也真難為他們了。種地的本領他們至今還沒掌握,總不能等著挨餓吧。為此,老天在村後安排了一片黏稠的泥漿,不知是誰發現的新大陸,這些特瓦人把泥漿挖出來,用手捏成一個個形狀不同的泥罐,賣給胡圖人和圖西人,放糧食、存水、儲備一切適合放到罐裏的東西,這樣,特瓦人就能賺錢買糧食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