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首都布瓊布拉,沿著一號公路向北,一路領略非洲綠色丘陵的自然環境,時常被路邊蜂擁而至叫賣玉米、芒果、香蕉、木炭的小販攔截、推銷。我坐在維吉尼亞的車上,一路走走停停,總算來到了布隆迪北部的恩格齊,這裏靠近盧旺達,十幾年前的大屠殺,這一帶是最為慘烈的現場之一。
這裏是維吉尼亞的老家,自從她爸爸被殺害後,從70年代初至今,她媽媽一直孤獨地住在這裏的一個小村莊。
村口的路邊,有一個小黑屋,空間狹小,沒水也沒電,維吉尼亞的媽媽就住在這裏。此時門外的雨水滴落在土房的屋頂上,陰濕的土牆像是被浸泡在水塘裏,無聲無息的陰鬱,低沉的氣息,仿佛叫人哀傷的事情就發生在前一秒鍾。
我聞到了一股黴味,還透著血腥。
也許是我敏感的神經繃得太緊,可是,我從維吉尼亞媽媽的臉上,真的沒有感受到絲毫的迎客歡喜,悲涼與痛楚陪伴這個老人太久了。
“你媽媽怎麼一個人住在這裏?”我有些心疼。
“這是爸爸的老家,她一定要在這裏守候,萬一爸爸回來屋子是空的,他到哪裏找媽媽。”維吉尼亞無奈地搖著頭。
“不過,我有一個姐姐在離這兒不太遠的鎮上,她經常回來照看媽媽。”維吉尼亞又說。
正因為此,維吉尼亞很早就有一個願望:在這一帶,為殘疾孩子建一所學校,讓他們學文化,學技能,最終能自食其力。
“這個主意太好了。現在這個想法走到哪一步了?”我以為她不過隻是想想而已。
跟著維吉尼亞走進村裏,眼前一水的茅草屋,可見貧瘠的狀況非同一般。穿過一塊芭蕉樹林,眼前一亮,竟然出現了一片紅磚房,漂亮又搶眼。
紅磚房建在一個寬敞的院落裏,看門老頭一臉笑容為我們打開了大門,走進院子,我驚呆了:輪椅、爬行、獨臂、歪腦袋、拐杖……眼前走來一群殘疾孩子,他們在陽光下帶著無邪的麵容,直接撲向維吉尼亞。
我明白了,這就是維吉尼亞想做的事情。
維吉尼亞像一個慈祥的母親,撫摸著一個女孩子粗糙的小手,又拍拍另一個黝黑發亮的小臉,沒有哀苦,沒有悲涼,那些如朝霞般活力十足的身體,歡跳、親昵、爭先恐後地向他們的“母親”盡情地撒嬌。
“你建的?”
“是的。”
“你的孩子們?”
“是的。”
“全是殘疾孩子?”
“是的。”
“你給了他們一個家?”
“是的……是的……”
“祝賀你!維吉尼亞……”
我為她的行為感動,包括她的善良,她的勇氣,她的能力!
“20年了,我一直的夢想就是在家鄉為沒上過學的殘疾孩子建一所學校。他們身體殘疾,並不代表智力殘缺,得不到教育對他們太不公平。可是,我隻是婦聯的小職員,要想建一所學校簡直就是異想天開。沒土地、沒金錢、沒權勢,我拿什麼辦學?”
“可是你最終還是把這所學校建起來了,太了不起了。”我說。
“18年前我開始下決心建學校。先是跑土地,好在我家鄉這邊比較偏遠,又遭受過大屠殺時期的重創,自家人為自家人辦好事,土地很快就批了。有了地,我就可以四處化緣,倒黴的是,剛把土地辦好,就遭遇了大屠殺事件,辦學的事不得不停了好幾年。
“直到2003年,布隆迪形勢漸漸好轉,我想起這件未了的心事,又開始接著跑。找企業讚助,找國際慈善組織幫助,找政府資助。令我生氣的是,一位政府官員聽說我想為殘疾人辦學校,竟然說:‘目前正常人還吃不上飯呢,殘疾人本來就不健全,讓他們自生自滅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