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是周六,也是村民進森林幹活的日子。
我來到一個叫莫卓可的女人家。
通常,每周一和周四,是白克瑞人村內的集市日,村民們會把自家的糧食、蔬菜、水果等食物拿到集市上交易。而周二和周五,是林貝的大集市日。村民們會在淩晨四五點鍾出發,或扛著芭蕉,或背著木薯,趕到集市進行交易。每周日,又是雷打不動的教堂祈禱日,這一帶村民都是天主教教徒,此時他們會身穿節日盛裝,全家老小湧向教堂,為他們的生活和命運向上帝祈禱。因此,餘下的隻有周三和周六兩天是進森林幹活的日子。
這種安排聽起來很像小學生的課程表。
目前是8月,逢雨季,農活少,沒收成,人也清閑。
旱季則不同,特別是進入12月的收獲季節,人們喜歡走出家門為收獲歡歌跳舞,表達他們對美好生活的向往。所以,生活在熱帶森林中的人們,一年中的活動大都安排在旱季。
在掌握了村民的“動向”之後,每逢周三、六,也是我的進村日。因為,我希望看到人們在自然狀態下的勞動過程。
熱帶雨林裏的小生命
這天,我與莫卓可說好,在絕對不打擾她的情況下,隨她進森林幹活。
莫卓可像往常一樣,手提長刀,上身穿了一件褪了色、打著補丁的長袖襯衫,頭戴一頂脫了線的藍色線帽。熱帶森林雜草叢生,蚊蟲肆虐,通常人們要用破衣爛衫把自己包裹起來,而我進入森林之前,還噴灑了大量的防蚊水,但莫卓可腳下趿拉著一雙後跟磨得薄如紙片的夾腳拖鞋。在通往森林的小路上,她邁著小碎步,那隨意又輕鬆的狀態,簡直像在都市漫步。邊走邊揮舞著大刀,清理擋路的雜草,隨時開辟出一條林中小路。
森林、砍刀、趿拉板兒、女人,這就是聚集在莫卓可一人身上的所有元素。她並不刻意的瀟灑舉動,令“躲藏”在鏡頭後麵的我,多少有些自慚。
莫卓可個子不高,話語不多,表情平淡,看上去並不強悍,但她與非洲的其他女人一樣有個共同點,一顆強盛的內心。
路上與她聊家常,她說自己最得意的事情是生了兩對雙胞胎,頭胎生了一對女兒,現在12歲,接著又生了一對龍鳳胎,7歲了。她丈夫在林貝幫人家看雜貨鋪。
我發現,莫卓可是一個典型的非洲森林女人,麵對碩大的森林,大片的雜草,她要用一生的時間一點點清理,再種植農作物。同時,還要完成一個女人生一大堆孩子,再把一個個脆弱的生命撫育成人的任務。森林女人要為一家老小在大自然中采集原料,烹調飯食,時而還會在森林中發現新的草藥。
這些都是森林女人從生活中不經意間獲得的勞動智慧,同時也會給她們帶來強大的生命能量,這種能量其實正是一個女人與生俱來的生命力。而在所謂的文明社會中,這種能量幾乎被現代化取代了,隨之也在退化中。
我跟著莫卓可,從她家走到她的種植地。行走在雨林裏,起初無聲無息的,走得很沉悶,頭上稀稀拉拉不間斷的雨水,使得森林裏暗淡無光。我跟在她身後,胡思亂想的,一會兒擔心大樹後躥出猛獸來,一會兒又害怕腳下遭毒蛇襲擊。
我問莫卓可:“像這樣的原始森林,一定有很多大動物吧?它們餓了會攻擊人嗎?”
她笑笑說:“我從小跟著我媽在森林裏幹活,很少見過大動物,你不用害怕。”
“難道這裏沒有老虎?獅子?黑熊?”我心虛地問。
“這裏最多的是植物,而吃植物的大動物不多。所以,那些大的食肉動物很難生存,有時會有鹿、刺蝟、大象、野豬,最多的是猴子和蛇。”她說。
走在沒有道路的森林裏,盡管我不斷地查看隨身攜帶的指南針,但依然辨別不清東西南北。都說原始森林是綠色沙漠,沒有真正走進這裏,無論如何也感覺不到它的恐怖和人類在其中的渺小。現代人坐在裝修明亮的寫字樓裏倡導人與動物和諧相處,真的把那些高調倡導者扔在這茫茫綠海中,再引來一些森林裏的動物,別說和諧了,再給他加一個膽,估計也隻剩下開溜了。
倒是在森林裏看植物還挺有趣兒的。一些古老的參天大樹,根部開始往地麵延伸,形成了一個個放射的根翼,這些根翼能幫助支撐通天的枝幹,還能幫大樹吸收更多土地的養分。
還有森林裏的老樹藤,它們有的纏繞在大樹上,很像一對纏綿的情侶,有的像個垂簾,神秘莫測的,還有的懸在空中,很像是綠色瀑布。總之,這些生長在熱帶雨林裏的古樹、老藤、繁葉就像一個完整的社會,各自尋找自己的生存空間,相互陪伴著,扶持著,幫襯著。
我發現有些植物的葉子厚實又油光,貌似蠟質的,裏麵能存許多雨水,莫卓可說許多小動物會利用這些樹葉裏形成的“池塘”,作為它們的棲息地。
還有一些開花的植物,需要同類其它植物的花粉,才能產生種子。
因為有這些大樹庇護著,森林不再像空曠的大沙漠,很少有被狂風席卷的一幕,甚至,常常利用鳥、蝙蝠、猴子等傳播花粉。這裏還有一種長舌蝙蝠,它喜歡夜間在林子裏飛行,尋找花蜜、果實和昆蟲。隨著蝙蝠造訪過花朵,它們也幫助傳播花粉和花種,像這樣與森林共生的動物還有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