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下午,我和阿卜德拉正沿著提奧東邊海灘漫步,無意中發現距海灘不足50米處有一間獨立的草房,鋪著新草席的牆上有許多童話般的圖案和文字,看上去很有趣。阿卜德拉告訴我,房子的主人是一對年輕的新婚夫婦,丈夫不久前從省城中學畢業,被分配到山裏一個小學校當教師。
說著,我們已不知不覺地走到了這間新房的門口。
我們本想敲門,卻發現門是敞開的。我倆站在門口往裏探了探頭,因為外麵光線太強,眼睛一時難以適應,隻覺得屋裏一團黑。
這時聽見從屋裏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阿卜德拉,進來,快進來!”顯然,屋裏的人已經看見了我和阿卜德拉在門口探頭探腦的樣子。
我們定了定神進了屋,看見一個年輕女子正坐在床上。她看到我們進來,一臉笑容,很興奮地從床上下來,站在那兒,有點不知所措的樣子。
“雅哈拉·艾迪斯是新婚。”阿卜德拉介紹說。
“不!已經三個多月了。”新娘靦腆地用不太熟練的英語對我說。
“你能說英語?”我問。
“我上過初中,不過,英語說得不好。我早就知道你,你是個中國人,攝影師對吧?”她說話的語調很輕,語速也很緩慢,一個勁兒地眨著她那圓圓的大眼睛,怯生生的表情很可愛。她身披一件很大的藍色披肩,披肩的四邊鉤織了醒目的小白花,色彩典雅而素潔,與她黝黑的皮膚和佩戴齊全的金飾物搭配在一起,顯得華麗而端莊。
“我想為你拍一張照片行嗎?”我試探著問她。
“太好了,我喜歡照相。隻是……我不能出去。”她答應得如此痛快,出乎我的預料。
“是的,子,就在屋裏照吧。”阿卜德拉說。
我環顧了一下這間大約不足15平方米的屋子,三張床占去了一大半空間,使屋子顯得很擁擠狹窄。屋子沒有窗戶,四周的草席牆上圍了一圈很嚴實的花布,僅有的光源就是敞開著的朝北的門。我覺得屋內光線實在太暗,就對她說,希望能到外麵拍攝。
她一聽要出去,立刻直衝我搖頭。
阿卜德拉趕緊向我解釋道:“子,阿法爾女人自從結婚那天起,就禁止走出屋子,哪怕是自家的院子也不行。隻有等她生了一個孩子之後才能到院子裏幹點活。直到她生了兩個孩子,才能出去。這是我們阿法爾人的風俗。”
我心想,怎麼還有這種風俗?這純粹是把結了婚的女人生生地“囚禁”了。要是在這間小黑屋裏一待就是幾年,還不如蹲監獄呢,監獄每天至少還能出來放放風,犯人之間還能說說話。
我對阿卜德拉說:“阿法爾女人結婚,同時也是監獄生活的開始。生兩個孩子最快也得兩三年,甚至三五年,要是生不出孩子,難道這個女人一輩子隻能憋在屋裏?”
“其實,現在已經好多了。20年前的女人,生了三個孩子之後才能出門。要是她們生不出孩子,一輩子能讓人罵死,命運非常淒慘。現在的女人生不出孩子,雖然也會挨罵,但是她們已經能夠出來幹活了。”
雅哈拉對我說,通常她喜歡坐在屋子右側的床上。因為,那個位置可以從大門看到外麵的大海。結婚這三個多月來,她每天都是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床上,看著大海的波濤度過的。
雅哈拉新房的後麵是自己的娘家,她在這裏出生和長大,爸爸已經去世多年,平時都是媽媽給她做飯,因為丈夫在外教書,三五個月才能回來一次。有時村裏幾個與她要好的女孩兒也會來陪伴她。
她的眼神,使我感到她內心的憂鬱。也許她對這種生活一時無法適應,精神感覺鬱悶。或者,內心有著深深的失落感。
畢竟她與村裏其他婦女不同,她上過學,受過教育。而且,18歲正是對美好世界充滿了向往的年齡,如今卻隻能被悶在屋裏看別人無憂無慮地玩耍,心裏的滋味肯定好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