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莎·依德瑞斯(AishaIdris)長得不同於其他非洲女人。窈窕身材、高鼻梁、薄嘴唇、纖細的手指,及長長的波浪式黑發,還略有一些柔弱的黛玉美。不僅具有中國人所欣賞的漂亮女人的特點,也是當地人所欣賞的美女類型。
艾莎具有典型的阿法爾女人的特征。為此,我意外地發現,阿法爾人與中國人對人的審美角度非常接近。
至於說到艾莎屬“小鳥依人”型的女人,阿卜德拉(我在提奧村找了三天才找到的翻譯和向導,他從小在埃塞俄比亞他叔叔家長大,上過幾年學,會說當地阿法爾語、厄立特裏亞通用語提格雷尼亞語、英語和阿拉伯語)則堅決反對。
我第一次看見艾莎,是因為她9歲的小兒子與一個比他個頭高、年齡大的男孩打架。當時,現場都是孩子,不僅沒人勸,還在一旁起哄。這時,我看見一個身體纖瘦的女人,從遠處急匆匆地趕來,本以為她能過來勸架,沒想到,就在她快接近孩子們的時候,猛地從地上操起一塊大石頭,直接砸向那個大孩子。接著,大孩子的母親也趕來了,於是,兩個女人扭打起來。孩子們一看兩個母親打起來了,一擁而上,把她們勸開了。我看見艾莎領著兒子,邊走邊回頭破口大罵,而對方也不示弱。誰知,兩個女人越罵越來氣,又打起了沙子仗,弄得沙子漫天飛舞,誰也沒法靠近。後來,終於有幾個男人趕來,才算把她們勸走。一個看上去弱不禁風的女人,為了自己的兒子,竟如此發飆,令我目瞪口呆。
之後,聽說兩個女人同時接到了村裏警察的傳訊。我很想知道,村裏對這類事情會怎麼處理。於是,第二天下午,我和阿卜德拉提前找到了準備處理這件事的警察,告訴他我想旁聽,希望得到他的同意。誰知,警察當場一口回絕。我們不甘心,跟對方說盡了好話。可那警察根本不答理我們。我們一看徹底沒戲了,隻好放棄。
這時警察突然叫住了阿卜德拉,問他是不是阿法爾人,對他說:“如果你能幫我做翻譯,我就同意你們留下來。”
警察的話一時把我倆弄懵了,他要的哪門子翻譯?後來才知道,這個警察是提格雷尼亞人,剛被派來不久,盡管提格雷尼亞語是厄立特裏亞的全國通用語,但在提奧除了幾個村領導,沒幾個人會說,而他又不精通阿法爾語。
阿卜德拉愉快地接受了這份差事,我也被理所當然地獲準留了下來。
下午5點,艾莎帶著兩個兒子和兒子的同學,組成了一個後援團,帶著勢不可當的氣勢,按時趕來了。就在我們等待另一方的時候,她又變得像個可憐的受氣包,一個人沉悶不語地蹲在角落裏。倒是她的後援團員們有說有笑,不一會兒又玩起了兩人背胯。
大約10分鍾過去了,仍不見另一方出現。警察可能是等得不耐煩了,就讓艾莎先談情況。於是,我們跟著他往辦公室走去。
警察的辦公室設在一個“大集裝箱”裏,“集裝箱”的四個腳下還有軲轆。別看這個“集裝箱”裏麵狹窄又簡陋,隻有一張桌子和一把椅子,但是,牆上那麵厄立特裏亞國旗,卻令人有種莊嚴感。
有趣的是,自從進了“集裝箱”,艾莎就像變了一個人,話匣子一打開,兩片薄嘴唇像炒蹦豆,一句連一句。邊說還邊激動地衝警察揮舞著兩隻細細的胳膊。可能是警察有點急,一怒之下也開始說個不停。兩人各自振振有詞地說著。我和阿卜德拉隻好站在一旁。我挺納悶,兩人說得這麼歡,要翻譯幹嗎?
我小聲對阿卜德拉開玩笑說:“人家接上頭了,你今天失業了。”“你不知道,他倆各說各的語言,根本不搭界。”這會兒,我和阿卜德拉有點像看熱鬧的。
最讓我不可思議的是那個警察,他既然要處理這場糾紛,至少也該先聽聽情況再發言,連事情的經過都沒弄清楚,就開始大說特說,怎麼明斷是非?何況,他連人家說什麼都聽不懂,豈不是太荒唐了。
大約過了5分鍾,警察終於把頭轉向阿卜德拉,氣呼呼地問:“她剛才說的什麼?”阿卜德拉愣了,女人說了那麼多,翻譯哪一句?這警察可真夠沒耐心的,還沒等阿卜杜拉翻譯,他自己先撤了。“結束了,我們也走吧。”阿卜德拉對我說。“結束了?”我愣在那兒,仍然沒動身。我心想,這警察太不負責任了,什麼都不知道,案子就結束了。“艾莎贏了,對方沒來,警察說她目無政府,承擔一切過錯。”既然是這樣,警察囉唆半天幹啥。我心想。“怎麼承擔過錯?會罰款嗎?”我問。“不知道,可能什麼都沒有吧,不會罰款。”他說。
“什麼都不罰,怎麼體現承擔過錯?”我覺得很有趣,這叫什麼處理結果。
看來警察判定是非,無非給人們討個說法,並沒有實質性的東西。
事後,我和阿卜德拉越想越覺得挺逗的。如果今天雙方都到了現場,而警察又沒遇到我們,他連語言都不通,怎麼調解這場民事糾紛?
通過這件事,艾莎那張炒豆般的嘴,給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一個星期後的早晨,我在阿卜德拉的姐姐家遇見艾莎,為她拍了幾張特寫。
她不僅沒有躲閃,反而把阿卜德拉的表姐一起拉到鏡頭前,兩人用手搭著肩,笑嘻嘻的,做出一副很親密的表情。她倆咧開嘴笑的瞬間,我看見她倆鑲的金牙部位都一樣,就對阿卜德拉開玩笑說:“她倆不會是同一個丈夫吧,怎麼連鑲金牙的部位都商量好了。”
阿卜德拉一聽,笑著對我說:“阿法爾女人鑲金牙都在第二顆,這是我們的習俗。”
阿卜德拉告訴我,這裏的女人鑲金牙就像染手掌,都是一種裝飾。通常,鑲金牙最吸引小姑娘,隻要家裏有點錢,她們就會想盡辦法鑲一顆。而且,不論左右,都鑲在第二顆。我問他為什麼專門選在第二顆,他說他從沒聽說這有什麼含義,也許隻是覺得從視覺上好看。
我估計很可能像中國人長的虎牙。如果長在第二顆牙上,笑起來多少透著一些可愛,但是這種虎牙長在門牙上,就成了醜陋的大齜牙。看來人類的視覺感受是相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