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對馬丹給索說:“這兒的男人太不負責了,女人生孩子對一個家庭是很關鍵的時刻,這個時候男人躲出去是不是太不合情理了?”
“男人很辛苦。因為,結了婚的女人不能出去做事,她要在家生很多孩子,吃喝都是男人給的。”看來,在馬丹給索的意識中,男人出去掙錢,女人生孩子,乃是天經地義的事情。這也一定是這個村所有婦女都認同的命運。
她還告訴我:結了婚的女人生了孩子才能算是真正的女人,從此,她就要改名換姓,新名由丈夫家族的長輩起,當然與丈夫同姓。如果生不出孩子,她就沒有資格改名。另外,沒有生過孩子的女人,不被看作是真正的女人,所以,也不能進產婦家中,以免對孩子不利。
我又問她們:“你們生了孩子都吃什麼?”
有人端了一碗潑力詩(porriage)給我,讓我喝一口,我嚐了嚐,有點像加了糖的玉米粥,一問,果真是玉米做的。除此之外,有條件的還可以買點雞蛋、牛奶。但馬哈德北家隻有潑力詩。
馬哈德北三十歲,1990年從薩根(Sakeng)嫁到這兒。這是她生的第4個孩子。老大是個男孩,已經九歲了,其他都是女孩兒。她對我說:她很幸運,有個好鄰居,幫了她不少忙。
其實,我早就發現這個叫馬後畢(Mahobi)的鄰居幹活相當麻利,看上去很有經驗,特別是她擺弄嬰兒的動作很熟練,我還以為是專門請來的接生婆。她說,隻是來幫忙。她不僅幫著接生孩子,還要負責給母嬰洗澡,同時要做兩大家子的飯。簡直就是一條龍服務,卻分文不取。這種人也隻有在這山區還能看得見,其他地方打著燈籠也找不著。
我問馬哈德北:“聽說這幾年,村裏也有不少人去鎮上的醫院生孩子,醫院會安全些,你為什麼不去?”
她說:“醫院要交五十塊錢,我家一下拿不出來,還有,聽說要用刀割,我害怕。”
我很納悶,用刀割?可能指的是剖腹產,我就對著自己的肚子,用手比畫開膛的動作,她笑笑說:“No!”
這時,馬丹給索坐在凳子上,把大腿一翹,指著自己說:“巴麗薩是從這兒,刀子割開小小的。”我明白了,鬧了半天她們是害怕側切。
“在家生孩子不用刀子嗎?”我問她們。
“不用!”馬丹給索回答。
之後,她站起身,向前走了幾步,然後“撲通”雙腿往地上一跪,身子向前傾,垂著頭說:“這樣生,孩子從後麵出來。”這時,馬後畢拿了一把大剪子(這種剪子我隻在裁縫店裏才見過)遞給我說:“孩子生了,就用這個剪。”我知道她指的是剪臍帶。之後她又給我看了她配製的藥麵,她說,用它包在孩子的肚臍眼上,每天換一次。我聞了一下,那藥的味道有點臭,是墨綠色的。
聽馬後畢說,她前後共接生過九個孩子,都生得很快。1980年1月,正是當地的夏天,這天中午大約兩點,她和孕婦馬木索米牙(Mamosomia)一起從山裏她姐姐家往回走,突然,馬木索米牙覺得肚子疼,她往地上一跪,沒過十分鍾,孩子的頭居然出來了,她趕緊用身上的衣服把孩子接住,然後,從地上找了一塊石頭把臍帶割斷,簡單地給孩子擦了擦,又用毛毯把產婦的肚子裹住,背著孩子走回來了。現在那孩子長得很結實,已經是個二十歲的小夥子了。
馬後畢有五個孩子,其中三個是自己接生的。她說,她喜歡孩子,如今自己已經五十二歲了,生不了孩子,所以特別喜歡幫助別人生孩子,隻要提起孩子,她就很興奮。她準備在馬哈德北家照顧她們母女七天,因為在當地,產婦在七天之內不能見太陽,即便是上廁所也要等太陽落山才能出去。七天之後,洗衣,做飯,一切都能自己幹了。另外,她也想等七天後孩子起了名字再離開她家。
馬丹給索告訴我,過去還有個風俗,剛出生的孩子三個月以後才能起名字。如果這孩子沒能活到三個月,就把他裝入一個瓦罐,埋在房子裏或附近的土堆中。由於這孩子命短,也就沒福氣見他爸爸一麵。
顯然,現在的做法已經違背了傳統風俗。因為,七天之後,我再次去馬哈德北家時,她告訴我,孩子的爸爸已經托人捎口信,孩子的名字叫木卜莫崽(Mphomotseng)。她說這名字也沒什麼特別的意義,隻是叫著順口。這天還給孩子剃了第一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