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響過後,棲梧依舊心緒不寧,清脆鳥鳴刺穿清晨靜謐,窗外竹海翻湧,青色鬱鬱蔥蔥。

一片生機勃勃,合該讓人心情大好,隻是他眉頭緊蹙。

思緒轉到手邊,棲梧摸著銅色竹編牆,手下凹凸不平的觸感。陽光隨著縫隙射進來,手心遮擋放開,便有光柱在手邊,照著塵霧,忽亮忽滅。

吱呀一聲,木門開了一道小縫,棲梧聞聲而去。視線往下,門外一總角小兒,麵帶稚氣笑顏,明亮的雙眼往裏張望。

兩人視線對上,棲梧愣了一下,久久才回憶起,這仿佛是他養父母的孩子,邵姓帶一蟠字。

“哥哥,你今天起晚了哦。”

稚嫩的童音的展示著他的年幼朝氣,隻見他一邊蹦一邊進了門。小小的人兒,身量才過膝蓋,天庭飽滿,很是可愛,任誰見了都想多加親熱逗趣。

隻可惜他今天沒有得到這個待遇。

四目相對,他的哥哥臉上不複半點儒雅親和,臉上是嚴肅到極致,眼裏打著陌生的打量和駭人的寒氣。

“哥哥?”

他躊躇不安的看著眼前的人,小眼神在那白衣身上遊弋,卻見身影急促的接近,頓時遮住了背後的光明。

邵蟠往後退了一步,看上去有點害怕,卻感覺到五根纖長的手指粗暴的按住了他的頭。

棲梧定定的將他的頭發長長拉起,檢查到跟部。

沒過多久,施加小童身上的力氣忽然變小。小童連忙掙紮,甩開那隻禁錮他的手。

娃兒隨即往後退,走到轉角,又滿是疑惑的回頭看了看那白衣長發,麵容那般好看的人。隻見他直直站立,腦袋斜斜看著棲梧,眼裏沒有那溫暖的關懷,隻有越發炙的冷光。

棲梧略帶嫌棄的拂了拂手,手裏的粘膩卻好像怎麼樣都弄不幹淨。想了想那剛剛的觸覺,那發絲一根根的那麼真實,這裏不是幻境。

看來確實重生了。

他看著雙手,嚐試的心態,感受了一下靈力。空中稀薄靈氣引入體內,氣流像流水般灌徹經脈,卻在丹田處,似是被什麼攔住。他感受了一下,便知道,這是邵北給他下的禁錮,早早的廢了根基。

但是,他見識已經非比尋常,忍著劇痛,給自己下了個印。頓時雙眼一黑,眼前事物像是鍍上一層灰,再無一絲色彩。

與此同時,五髒六腑靈力急速的翻騰。像是好動的球,撞到壁上又飛速的四處飛彈,將髒器攪了個遍。即使他苦苦壓製,終是一股甜膩腥臭的血液從口鼻奔湧而出。

不多時,他臉色慢慢恢複紅潤,他淡淡看著手裏縈繞的藍光,靈府靈台一片澄靜祥和,無半點阻滯不暢之感。

他依稀記得上輩子極怒之下覺醒血脈,是留了隱患的。許是穹蒼異火給了別人,加上拖了幾十年才把那個術法衝開,到底是傷了根本。

隻是,他估算了下身體裏的靈力,離完全覺醒還差的遠。上輩子怎麼覺醒來著,好像是殺了邵氏夫婦才完全覺醒的。

他如今四肢健全,靈力充沛,可以察覺到這屋子裏還有三個人,甚至透過屋舍看到紅色的人影熱源在活動。

他獨自在房中,看著那粗糙紗帳晃動,不知道想到什麼,臉上滿是譏諷的笑意,眼裏帶著一絲無奈。手心向上,白色寒氣在空中慢慢凝結成型,不多時,森森冰刃便被他握在手中。

慢慢悠悠,經過拐角走出院門,小小的竹樓細節之處精致而雅致。這樣一座小房,隱於山間竹海,風聲過後尋覓無蹤。

偶爾聽聞的幾句人聲交談,才能讓人發現它存在過。

院中花草競相鬥豔,皆是一瓢水就能養活的尋常品種,簡簡單單用竹製矮籬笆圍著便成院牆。無一株名貴,無一絲花匠藝意,渾然天成的長著,卻喜人的很。

院中栽植一株桃樹,許多年了。春季開花,零落的遍地花瓣。夏末成果,很是爭氣,個個飽滿汁甜。樹下,有石砌的粗糙桌椅,他們很長一段時間,就著天方地圓日月星辰飲粥下飯。

樹下一漢子,渾身黝黑,臉上帶了些歲月的紋路,身上青衫包裹長久勞作緊實的肌肉,此時頭也不抬的坐在樹根上像是在鼓搗著獵具。

石桌前一女子,三十出頭的相貌,身材微胖麵容姣好。臉上總洋溢著溫柔的笑意,讓人倍感親切。她看到棲梧,連忙起身,拿著碗筷,平和的語調招呼著來吃早飯。

棲梧對著她的招呼不予反應,目光直勾勾的看著邵氏,眼底像是冰冷的潭水,掀不起波瀾。

邵氏愣了一下神,疑惑的看著他。

“怎麼了?今天神神叨叨的,該吃飯了這早餐可得吃好,還長身體呢。”

棲梧眼裏閃過一抹殷紅,轉瞬間,又含著笑意,嘴角嘲諷的嗤笑一聲。

但看著麵露疑惑的婦人,他幽幽的歎了口氣。

棲梧緩緩的向她走去,步履沉重而肅穆,像是久違了等待一個擁抱,卻最後快速的上前。

一陣寒風,冰刃便穿著人身而過,白色的冰,便染上了刺眼的紅。那手很快,女人甚至還來不及發生尖叫便被穿透心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