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越……”淩犀不可思議地看著他:“你不是開玩笑的吧?”
楚天越微微點了下頭:“我從不開玩笑。你本來就沒有錯,沒有必要受我的威脅,為我賣命。”
一張小巧的卡片上,印著一行手寫的地址。淩犀攥著他眼睛裏漸漸擴散出一絲莫可言名的尋味:“那我走了。”
“恩。”
“楚天越,你一直不明白一個道理。”淩犀把卡片收回貼身的衣袋,看著那男人上車之前突然叫住他。
“說。”
“不是把自己變得足夠殘忍就能救得了所有人的。你給別人絕望卻永遠阻止不了他們有希望,你能讓別人恨你卻不能逼迫他們不愛你。
所以你隻能……看著一些犧牲而無能為力。”
“那是他們的事。”楚天越拉開車門:“你要走就快一點,等下我要改變主意了。”
“楚天越,雖然我不喜歡你這個人,但你很了不起。保重——”淩犀從即將被搖下的窗子裏伸進手,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轉身就消失在冬夜的寒風中。
楚天越避開風,終於點燃了手裏的煙。車窗裏灌進來的風讓他感覺不到寒冷,車裏的音響循環放著那首《不念》。
曲子放完一遍,煙蒂正好燃盡。他摸出手機,輾轉撥出一個電話號碼:
“你是——”電話那端的聲音低沉硬冷。
“你知道我是誰。”楚天越撣掉手指上的煙灰。
“嗬,我當是誰呢,怎麼?有什麼話想跟嶽父說說,或者,要不要見一麵聊?”
“你沒有資格做柯顏的父親,也沒有資格擁有我這樣的半子。”楚天越說,一手緊緊攥著方向盤,幾乎掐出痕跡。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知道的?我想看看,我走錯了哪一步。”
“你甘心入獄後的詐病,症狀跟我父親一模一樣。可惜我父親是自殺的,那些病症是我們故意傳出去的假消息。
但如果要追溯上去,其實我從柯顏死後不久,就已經開始懷疑那時的正科集團已經不再純粹。
你能花這麼多時間在我們的眼皮下一點點將它變身為T藥業,的確是不簡單。隻可惜,太工於心計的結果隻能是破綻越來越多。”
“你也一樣狠,拖著半死不活的身子,跟齊嶽聯手玩了那麼多出自編自演。早知道會這樣,我當初應該提議讓你那個溫吞性子的大哥來娶柯顏才是——”
“大哥扮豬吃老虎,嗬嗬,隻怕是比我還要難對付吧。”楚天越冷笑:“廢話就不用說了,我今天就是來告訴你——現在俞成瑾還有半條命,而俞剛就在半小時前從他家的樓上跳下來。我想你已經沒有什麼人可以玩弄了,不如真刀真槍地跟我拚一下。”
“哦?這樣你可就把惡人名坐實了呢。”
“我從來就沒想過要全身而退,隻要能拖著你一起死,我就不算輸。”楚天越說:“柯起航你聽清楚了,下個月我要跟林洛紫結婚。特意來通知你,就是要讓你知道,你再也沒有能力動得了我重要的人。”
“洛紫……嗬嗬,娶過我的女兒又要娶我的幹女兒,你就那麼自信我動不了她麼?”
“你沒有資格做她們的父親,而我,也沒有資格做她們的丈夫。屆時,我們就在地獄裏做個了斷是了——”
楚天越掛斷電話,車子裏的音響再一次循環到輕音樂的前奏。
他沿著一條陌生的路開下去,就像沒有盡頭。
————
顏可可守在俞成瑾身邊整整兩天才等來了醫生一句‘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但需要觀察’。
她拿出口袋裏那張小小的立可拍照片,被突如其來的親吻怔呆的自己和男人那完美的側臉對接出一幅優雅的回憶。
看著看著就吃吃地笑,笑著笑著又覺得眼眶發酸。突然覺得手背上癢癢的,原來是俞成瑾在轉動自己的戒指。
“你醒了?!”顏可可的疲憊仿佛在瞬間褪去,一下子就如灌滿腎上腺素般從頭抖擻到腳:“你……你感覺怎麼樣?我去叫醫生過來!”
攥住女孩戴著戒指的手,俞成瑾皺了下眉頭,示意她幫忙摘掉氧氣罩。
“可……可以麼?”顏可可猶豫了一下。
男人深邃的眼眸給予她肯定的目光,沿著呼吸機傳來一句壓抑又含糊的話:“沒關係…”
顏可可小心翼翼地動作,隨時觀察他的神情變化——居然發現他笑了!
微微挑起的嘴角一下子就逼出了女孩的眼淚:“俞成瑾你神經病啊!還笑得出來——我……”
“你答應我了…”男人的手撥弄在她指端的戒指上:“戴上了……”
“戴上了,等著站在你的葬禮上當遺孀!”顏可可怒罵:“你知不知道你已經死過去了好幾分鍾,我拚命拚命地求你,你的心髒才肯……才肯為我再跳一小下。”
罵著罵著就撲在她床邊哭起來的顏可可已經聽不到他在說什麼了,隻想把這兩天壓抑的情緒驟然放空。
“可可…我聽到了,那時候,聽到你在叫我…”
“你聽到個屁,聽到了還睡得像死豬一樣!你知不知道我這兩天是怎麼熬過來的!”
顏可可哭得囂張,俞成瑾試圖去推她:“可可,快起來吧。”
“煩死了,你要死了我哭的更凶,你也看不到!”
“不是…你……你壓著我的輸液帶了。”
“活該。”顏可可嗖得一聲立起身來,看他的唇幹裂地嚇人,心裏頓時一疼:“醫生說你還不能喝水和進食,我用棉簽沾水幫你潤下嘴唇吧。”
俞成瑾這才從情緒中慢慢平靜回理智,他試圖往上撐了撐身子,大概是麻藥的效果還過,所以並不覺得傷口特別疼。
“你先別動啊,我去找大夫過來看看。”顏可可被他每一個細微的動作都嚇得一身冷汗。
“可可,這裏是——”俞成瑾上下打量著周圍的陳設,像病房卻不像醫院:“這裏是什麼地方啊?”
“這是……”顏可可突然意識到一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她要怎麼告訴重傷的俞成瑾說,楚天越還活著呢?!
可是瞞又瞞不住,還不如爽快一點吧。她猶豫了一下開口道:“這裏是楚氏的遠山別墅。那天晚上你被人刺傷了……楚天越帶人救我們回來的。”
俞成瑾的臉上並沒有出現自己意料中的那種詫異,這讓顏可可懷疑他是不是沒聽明白自己的話,於是加了一句:“楚天越……沒有死。”
“哦。”俞成瑾微微垂下眼簾:“那個刺傷我的人——”
“我不知道……”顏可可咬了一下唇。
“是個很高大的外國人,應該屬於職業殺手。”俞成瑾低聲道:“能一邊笑著祝福一邊用刀子捅人的,還真是夠專業。
那楚天越……他人呢?有沒有跟你說什麼?”
顏可可搖搖頭,拚命想要屏住的淚水再一次不爭氣地奪眶而出:“他……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這樣子。
我想等他的解釋,可是這兩天都不曾見到他。他說下個月,要跟林洛紫結婚了——”
俞成瑾的心猛地一震,顏可可不知道的真相,他卻清楚明白。有一瞬間——他幾乎要脫口而出的話,卻不知在出於怎樣一種心情的壓抑下,終於還是吞了下去。
“如果他跟你解釋了一些事…那麼你會怎麼做……”
顏可可明白俞成瑾問的是什麼,她微微別過臉去,目光斜落在手上的戒指處。然後抬起眼睛,在他麵前晃了晃無名指。用帶著一絲哀怨的堅定口吻,衝他微笑著說:“你說呢?白癡——”
俞成瑾靠下身子,傷口突然有點痛。他閉了閉眼睛低吟一聲岔開了話題:“你剛才說,已經兩天了?”
“恩,今天是十七號。”顏可可看看窗外,太陽又快要落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