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無計悔多情(下)(3 / 3)

其時方當北宋年間,北為契丹、為大宋、西北西夏、西南吐蕃、南為大理。五國王公,除正妻外無不廣有姬妾,多則數十人,少則三四人,就算次一等的侯伯貴官,也必有姬人侍妾。自古以來,曆朝如此,世人早已視作理所當然。

木婉清一聽,心頭升起一股怒火,重重一掌打去,正他右頰,拍的一聲,清脆響亮,隻打得他目瞪口呆,手咬去了一半的饅頭也掉在地下,隻道:“你……你……”木婉清怒道:“我不叫他爹爹!男多娶妻室,就是沒良心。一個人三心兩意,便是無情無義。”段譽撫摸著腫起的麵頰,苦笑道:“我是你兄長,你做妹的,不可對我這般無禮。”木婉清胸鬱怒難宣,提掌又打了過去。

這一次段譽有了防備,腳下一錯,使出‘淩波微步’,已閃到了她身後。木婉清反手一掌,段譽又已躲開。石室不過丈許見方,但‘淩波微步’實是神妙之極,木婉清出掌越來越快,卻再也打他不到。木婉清越加氣惱,突然‘哎喲’一聲,假意摔倒,段譽驚道:“怎麼了?”俯身伸手去扶。木婉清軟洋洋的靠在他身上,左臂勾住他脖,驀地裏手臂一緊,笑道:“你還逃得了麼?”右掌拍的一下,清脆之極的在他左頰上打了一掌。

段譽吃痛,隻叫了一聲“啊”,突覺丹田一股熱氣急速上升,霎時間血脈賁張,**如潮,不可遏止,但覺摟在懷裏的姑娘嬌喘細細,幽香陣陣,心情大亂,便往她唇上吻去。

這一吻之下,木婉清登時全身酸軟。段譽抱起她身,往床上放落,伸手解開了她的一個衣扣。木婉清低聲說:“你……你是我親哥哥啊!”段譽神智雖亂,這句話卻如晴天一個霹靂,一呆之下,急速放開了她,倒退三步,雙手左右開弓,拍拍拍拍,重重的連打自己四個嘴巴,罵道:“該死,該死!”

木婉清見他雙目如血,放出異光,臉上肌肉扭動,鼻孔不住一張一縮,驚道:“啊喲!段郎,食物有毒,咱倆著了人家道兒!”

段譽這時全身發滾,猶如在蒸籠被人蒸焙相似,聽得木婉清說食物有毒,心下反而一喜:“原來是毒藥迷亂了我的本性,致想對婉妹作之行,倒不是我枉讀了聖賢書,突然喪心病狂,學那禽獸一般。”

但身上實是熱得難忍,將衣服一件件的脫將下來,脫到隻剩一身單衣單褲,便不再脫,盤膝坐下,眼觀鼻,鼻觀心,強自克製那心猿意馬。他服食了‘莽牯朱蛤’,本已萬毒不侵,但紅燒肉所混的並非傷人性命的毒藥,而是激發**的春藥。男女大欲,人之天性,這春藥隻是激發人人有生俱來的**,使之變本加厲,難以自製。‘莽牯朱蛤’的劇毒以毒攻毒,能除萬毒,這春藥卻非毒物,‘莽牯朱蛤’對之便無能為力了。

木婉清亦是一般的煩躁熾熱,到後來忍無可忍,也除下外裳。

段譽叫道:“你不可再脫,背脊靠著石壁,當可清涼些。”

兩人都將背心靠住石壁,背心雖然涼了,但胸腹四肢、頭臉項頸,卻沒處不是熱得火滾。段譽見木婉清雙頰如火,說不出的嬌豔可愛,一雙眼水汪汪地,顯然隻想撲到自己的懷來,他想:“此刻咱們決心與藥性相搞,但人力有時而盡,倘若做出的行逕來,當真丟盡了段家的顏麵,百死不以贖此大罪行。”說道:“你給我一枝毒箭。”

木婉清道:“幹什麼?”段譽道:“我……我如果抵擋不住藥力,便一箭戳死自己,免得害你。”木婉清道:“我不給你。”兩人卻都不知箭上的毒性其實已害他不死。段譽道:“你答允我一件事。”木婉清道:“什麼?”段譽道:“我隻要伸手碰到你身,你便一箭射死我。”木婉清道:“我不答允。”段譽道:“求求你,答允了吧。我大理段氏數百年的清譽,不能在我手裏壞了。否則我死之後,如何對得起列祖列宗?”

忽聽得石室外一個聲音說道:“大理段氏本來是了不起的,可是到了段正明手上,口仁義道德,用心卻如狼心狗肺,早已全無清譽之可言?”

段譽怒道:“你是誰?胡說八道。”木婉清低聲道:“他便是那個青袍怪人。”

隻聽那青袍客說道:“木姑娘,我答允了你,叫你哥哥變作你的丈夫,這件事包在我身上,必定做到。”木婉清怒道:“你這是下毒害人,跟我求你的事有何相幹?”青袍客道:“那碗紅燒肉之,我下了好大份量的‘陰陽和合散’,服食之後,若不是陰陽調和,男女成為夫妻,那便肌膚寸裂、七孔流血而死。這和合散的藥性,一天厲害過一天,到得第八天上,憑你是大羅金仙,也難抵擋。”

段譽怒道:“我和你無怨無仇,何以合這毒計害我?你要我此後再無麵目做人,叫我伯父和父母終身蒙羞,我……寧可死一百次,也決不幹那無恥之行。”

那青袍客道:“我和你無冤無仇,你伯父卻和我仇深似海。段正明、段正淳這兩個小終身蒙羞,沒麵目見人,那是再好不過,妙極,妙極!嘿嘿,嘿嘿!”他嘴不能動,笑聲從喉頭發出,更是古怪難聽。

段譽欲再辯說,一斜眼間,見到木婉清海棠春睡般的臉龐、芙蓉初放般的身,一顆心怦怦猛跳,幾乎連自己心跳的聲音也聽見了,腦一陣胡塗,便想:“婉妹和我本有婚姻之約,倘若不是兩人同回大理,又有誰知道她和我是同胞兄妹?這是上代陰差陽錯結成的冤孽,跟咱兩個又有什麼相幹?”想到此處,顫巍巍的便站起身來,隻見木婉清手扶牆壁,也正慢慢站起,突然間心如電光石火般的一閃:“不可,不可!段譽啊段譽,人獸關頭,原隻一念之差,你今日倘若失足,不但自己身敗名裂,連伯父和父親也給你陷了。”當即大聲喝道:“婉妹,我是你的親哥哥,你是我親妹,知道麼?你懂不懂易經?”

木婉清在迷迷糊糊,聽他突作此問,便道:“什麼易經?我不懂。”段譽道:“好!我來教你,這易經之學,十分艱深,你好好聽著。”木婉清奇道:“我學來幹什麼?”段譽道:“你學了之後,大有用處。說不定咱二人便可憑此而脫困境。”

他自覺欲忘如狂,當此人獸關頭,實是千鈞一發,要是木婉清撲過來稍加引誘,堤防非崩缺不可,是以想到要教她易經。隻盼一個教,一個學,兩人心有專注,便不去想那男女之事,說道:“易經的基本,在於太極。太極生兩儀,兩儀生四象,四象生八卦。你知道八卦的圖形麼?”木婉清道:“不知道,煩死啦!段郎,你過來,我有話跟你說。”

段譽道:“我是你哥哥,別叫我段郎,該叫我大哥。我把八卦圖形的歌訣說給你聽,你要用心記住。乾三連,坤斷;震仰盂,艮覆碗;離虛,坎滿;況上缺,巽下斷。”木婉清依聲念了一遍,問道:“水盂飯碗的,幹什麼?”段譽道:“這說的是八卦形狀。要知八卦的含義,天地萬物,無所不包,就一家人來說吧,乾為父,坤為母,震是長,巽是長女……咱倆是兄妹,我是‘震’卦,你就是‘巽’卦了。”

木婉清懶洋洋的道:“不,你是乾卦,我是坤卦,兩人結成夫妻,日後生兒育女,再生下震卦、巽卦來……”段譽聽她言語滯澀嬌媚,不由得怦然心動,驚道:“你別胡思亂想,再聽我說。”木婉清道:“你……你坐到我身邊來,我就聽你說。”

隻聽那青袍客在屋外說道:“很好,很好!你兩人成了夫妻,生下兒女,我就放你們出來。我不但不殺你們,還傳你二人一身武功,教你夫妻橫行天下。”段譽怒道:“到得最後關頭,我自會在石壁上一頭撞死,我大理段氏孫,寧死不辱,你想在我身上報仇,再也休想。”青袍客道:“你死也好,活也好,我才不理呢。你們倘若自尋死路,我將你們二人的屍體剝得赤條條地,身上一絲不掛,寫明是大理段正明的侄兒侄女,段正淳的兒女兒,私下奸通,被人撞見,以致羞憤自殺。我將你二人的屍身用鹽淹了,先在大理市上懸掛三日,然後再到汴梁、洛陽、臨安、廣州去示眾。”

段譽怒極,大聲喝道:“我段家到底怎樣得罪了你,你要如此惡毒報複?”

青袍客道:“我自己的事,何必說給你這小聽?”說了這兩句話,從此再無聲息。

段譽情知和木婉清多說一句話,便多一分危險,麵壁而坐,思索‘淩波微步’一步步複雜的步法,昏昏沉沉的過了良久,忽想:“那石洞的神仙姊姊比婉妹美麗十倍,我若要娶妻,隻有娶得那位神仙姊姊這才不枉了。”迷糊之轉過頭來,隻見木婉清的容顏裝飾,慢慢變成了石洞的玉像,段譽大叫:“神仙姊姊,我好苦啊,你救救我!”跪倒在地,抱住了木婉清的小腿。

便在此時,外邊有人說道:“吃晚飯啦!”遞進一根點燃了的紅燭來。那人笑道:“快接住!洞房**,怎可沒有花燭?”

段譽一驚站起,燭光照耀之下,隻見木婉清媚眼流波,嬌美不可名狀。他一口將燭火吹熄,喝道:“飯有毒,快拿走,咱們不吃。”

那人笑道:“你早已了毒啦,份量已足,不必再加。”將飯菜遞了進來。

段譽茫然接過,放在桌上,尋思:“人死之後,一了百了,身後是非,如何能管得?”轉念又想:“爹娘和伯父對我何等疼愛,如何能令段門貽笑天下?”

忽聽木婉清道:“段郎,我要用毒箭自殺了,免得害你。”段譽叫道:“且慢!咱兄妹便是死了,這萬惡之徒也不肯放過咱們。此人陰險毒辣,比之吃小兒的二娘、挖人心的南海鱷神還要惡毒!不知他到底是誰?”

隻聽得那青袍客的聲音說道:“小倒也有點見識。老夫位居四大惡人之首,‘惡貫滿盈’便是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