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虎嘯龍吟(上)(1 / 3)

鎮南王府暖閣之,善闡侯高升泰還報,鍾萬仇夫婦及秦紅棉已離府遠去。鎮南王妃刀白鳳掛念愛,說道:“皇上,那萬劫穀的所在,皇上可知道麼?”保定帝段下明道:“萬劫穀這名字,今日不是首次聽見,但想來離大理不無。”刀白鳳急道:“聽那鍾萬仇之言,似乎這地方甚是隱秘,隻怕不易尋找。譽兒若是在敵人手久了……”保定帝微笑道:“譽兒嬌生慣養,不知人間的險惡,讓他多經曆一此艱難,磨練磨練,於他也未始沒有益處。”刀白鳳心下甚是焦急,卻已不敢多說。

保定帝向段正淳道:“淳弟,拿些酒菜出來,犒勞犒勞咱們。”段正淳道:“是!”吩咐下去,片刻間便是滿席的山珍海味。保定帝命各人同席共飲。

大理是南鄙小邦,國百夷雜處,漢人為數無多,鎮南王妃刀白鳳便是擺夷人。國人受原教化未深,諸般朝儀禮法,本就遠較大宋寬簡。保定帝更為人慈和,隻教不是在朝遷廟堂之間,一向不喜拘禮,因此段正淳夫婦與高升泰三人便坐在下首相陪。

飲食之間,保定帝絕口不提適才事情。刀白鳳雙眉緊蹙,食而不知其味。將到天明,門外侍衛稟道:“巴司空參見皇上。”段正明道:“進來!”門帷掀起,一個又瘦又矮的黑漢走了進來,躬身向保定帝行禮,說道:“啟稟皇上:那萬劫穀過善人渡後,經鐵索橋便到了,須得自一株大樹的樹洞察進穀。”

刀白鳳拍手笑道:“早知有巴司空出馬,那有尋不到敵人巢穴之理?我也不用擔這半天心啦。”那黑漢微微躬身,道:“王妃過獎。巴天石愧不敢當。”

這黑瘦漢巴天石雖然形貌猥崽,卻是個十分精明能幹的人物,曾為保定帝立下不少功勞,目下在大理國位居司空。司徒、司馬、司空三公之位,在朝遷極為尊榮。巴天石武功卓絕,其擅長輕功,這次奉保定帝之命探查敵人的駐足之地,他暗跟蹤鍾萬仇一行,果然查到萬劫穀的所在。

保定帝微笑道:“天石,你坐下吃個飽,咱們這便出發。”巴天石深度知皇上不喜人對他跑拜,對臣愛以兄弟朋友稱呼,倘若臣下過份恭謹,他反要著惱,當下答應一聲,捧起飯碗便吃。他滴酒不飲,飯食量卻大得驚人,片刻間便連吃了八大碗飯。段正淳、高升泰和他相交日久,自也不以為異。

巴天石一吃完,站起身來,伸衣袖一抹嘴上的沒膩,說道:“臣巴天石引路。”當先走了出去。保定帝、段正淳夫婦、高升泰隨後魚貫而出。出得鎮南王府,隻見褚古傅朱四大護衛已牽了馬匹在門外侍候,另有數十名從人捧了保定帝等的兵刃站在其後。

段氏以原武林世家在大理得國,數百年來不失祖宗遺風。段正明、正淳兄弟雖富貴無極,仍常微服了遊,遇到武林人前來探訪或是尋仇,也總是按照武林規矩對待,從不擺脫皇室架。是以保定帝這日禦駕親征,眾從人都是司空見慣,毫不驚擾。自保定帝以下,人人均已換上了常服,在不識者眼,隻道是縉紳大戶帶了從人出遊而已。

刀白鳳見巴天石的從人之,有二十幾名帶著大斧長鋸,笑問:“巴司空,咱們去做木匠起大屋嗎?”巴天石道:“鋸樹拆屋。”

一行人所乘者是駿馬,奔行如風,未到日,已抵萬劫穀外的樹林。巴天石指揮從人,將擋路的大樹一一砍開鋸倒。來到穀口,保定帝指著那株漆著‘姓段者入此穀殺無赦’的大樹,笑道:“這萬劫穀主人,跟咱家好大的怨仇哪!”段正淳卻知鍾萬仇是怕自己進穀去探訪甘寶寶,向妻斜目瞧去,見她隻是冷清笑。

四名漢提著大斧搶上,片刻之間那株數人合抱的大樹砍倒了。

巴天石命眾人牽馬在穀口相候。

褚、古、傅、朱四大衛護當先而行,其後是巴天石與高升泰,又其後是鎮南王夫婦,保定帝走在最後。進得萬劫穀後,但見四下靜悄悄地,無人出迎。巴天石按照江湖規矩,手持段正明、段正淳兩兄弟的名帖,大踏步來到正屋之前,朗聲說道:“大理國段氏兄弟,前來拜會鍾穀主。”

話聲甫畢,左側樹叢突然竄出一條長長的人影,迅捷無倫的撲到,伸手向巴天石手的名帖抓來。巴天石向右錯出三步,喝道:“尊駕是誰?”那人正是‘窮凶極惡’雲鶴,一抓不,更不停步,又向巴天石撲去。巴天石見他輕功異常了得,有心要跟他較量較量,當下又向前搶出三步。雲鶴跟著追了三步。巴天石發足便奔,雲鶴隨後追去。一個矮,一個高,霎時之間在屋外繞了三個圈。雲鶴步幅奇大,但巴天石一跳一躍,腳步起落卻比他快得多,兩人之間始終相距數尺。雲鶴固然追他不到,巴天石卻也避他不脫。兩人一向者自負輕功天下無匹,此刻陡然間遇上勁敵,均是心下暗驚。兩人越奔越快,衣襟帶風,發出呼呼聲響,雖隻兩人追逐,旁人看來,便是五人繞圈而行一般。到得後來,兩人相距漸遠,變成了繞屋奔跑,已不知雲鶴在追巴天石,還是巴天石在追雲鶴。倘若巴天石追到了雲鶴背後,這場輕功的比試,自然是他勝了,但雲鶴猛地發勁,又將巴天石拋落數丈。

隻聽得呀一聲,大門打開,鍾萬仇走了出來。巴天石下不停,暗運內勁,右手一送,名帖平平向鍾萬仇飛了過去。

鍾萬仇伸手接住,怒道:“姓段的,你既按江湖規矩前來拜同,幹麼毀我穀門?”

褚萬裏喝道:“皇上至尊,豈能鑽你這樹洞地道?”

刀白鳳一直懸念愛,忍不住問道:“我孩兒呢?你們將他藏在那裏?”屋忽又躍出一個女,尖聲道:“你來得遲了一步。這姓段的小,我們將他開膛破肚,喂了狗啦!”她雙手各持一刀,刀身細如柳,發出藍印印的光芒,正是見血即斃的修羅刀。

這兩個女十八刀年之前便因妒生恨,結下極深的怨仇。刀白鳳明知秦紅棉所言非實,但聽她將自己獨生愛說得如此慘酷,舊恨新怒,一齊迸發,冷冷的道:“我是問鍾穀主,誰來跟下賤女人說話,沒的玷辱了自己身份。”驀地裏當當兩聲響,秦紅棉雙刀齊出,快如飄風般近前,向她急砍兩刀。這‘十字斫’是她成名絕技,不知有多少江湖好漢曾喪在她修羅雙刀這毒招之下。刀白鳳抽出拂麈,及時格開,身形轉處,拂麈尾點向她後心。

段正淳好生尷尬,一個是眼前愛妻,一個是昔日情侶。他對刀白鳳鍾情固深,對秦紅棉卻也是舊恩難忘,但見兩女一動上手便是生死相搏的招數,不論是誰受傷,自己都是終生之恨,喝道:“且慢動手!”斜身欺近,拔出長劍,要格開兩人兵刃。

鍾萬仇一見到段正淳便是滿肚怒火,嗆啷啷大環刀出手,向他迎頭砍去。褚萬裏道“不勞王爺動手,待小人料理了他。”鐵杆揮出,戮向鍾萬仇的頭頸。他原來的鐵杆被二娘拗斷了,此時所使是趕著新鑄的。鍾萬仇罵道:“我早知姓段的就隻仗著人多勢眾。”

段正淳笑道:“萬裏退下,我正要見識見識鍾穀主的武功。”長劍挺出,彈開褚萬裏的鐵杆,順勢從鍾萬仇大環刀的刀背上掠下,直削他手指。這一招彈、掠、削三式一氣嗬成,間直無半分變招痕。鍾萬仇一驚:“這段賊劍法好生淩厲。”登時收起怒火,橫刀寧住門戶,強敵當前,已不敢浮囂輕忽。

段正淳挺劍疾刺,釧萬仇見來勢淩厲,難以硬擋,向後躍進開三步。段正淳隻求他不過來糾纏,閃身搶到刀白鳳和秦紅棉身近,隻見秦紅棉刀法已微見散亂,刀白鳳步步進逼。驀地裏嗤嗤嗤連響,秦紅棉接連射出三枝毒箭。她這短箭形狀和木婉清所發的一模一樣,手法卻高明得多,三枝箭分射左右三個方位,教對方絕難閃避。刀白鳳縱身高,躍,三枝短箭都從她腳底飛過,不料她身尚在半空,又有三枝箭射來,第一枝射她小腹,第二枝射向她雙足之間,第三枝卻是對準了她足。底。其時刀白鳳無法再向上躍進,身落下來時。三枝箭正好射她頭、胸、腹三處,實是毒辣之極。

刀白鳳心下驚惶,拂麈急掠,卷開了第一枝毒箭,身急速落下,眼看第二枝、第三枝箭對準了胸膛、小腹射到,已萬難閃避擋格,突然眼前白光急閃,一柄長劍自下而上的在她麵前掠過,將這兩枝短箭斬為四截,同時有人幌身擋在她的身前,正是段正淳搶過來救了她性命。倘若他出劍稍在不準,斬不到短箭,那麼這兩枝短箭勢必釘在他身上。

這一下刀白鳳和秦紅棉都是嚇得臉色慘白,心怦怦亂跳。刀白鳳叫道:“我不領你的情!”閃身繞過丈夫,揮拂麈向秦紅棉抽去。她恨極秦紅棉手段陰毒,拂麈上招數快極,斜掃直擊,教對方再也緩不出手來發射毒箭。秦紅棉適才這兩箭險些射段正淳,又見他不顧性命的相救妻,偏心已極,驚慌又加上氣苦,登時擋不住拂麈的急攻。刀白鳳拂麈一招‘鳳棲於梧’,向她頭頂擊落,秦紅棉急向右閃,刀白鳳左掌正好同時擊出,眼見便可正秦紅棉胸口,立時便要打得好狂吐鮮血。手掌亢她胸口沿有半尺,忽然旁邊一隻男手掌伸過來一帶,將她這一掌掠開了,正是段正淳出手相救,說道:“鳳凰兒,別這麼狠!”

秦紅棉一怔,怒道:“什麼鳳凰兒,孔雀兒,叫得這般親熱!”左手刀向段正淳肩頭砍落。刀白鳳也正惱丈夫相救情婦,格開自己勢在必的一招,揮拂麈向他臉上掃去。

二女同時出手,同時見到對方向段正淳攻擊,齊叫:“啊喲!”同時要回護郎君。刀白鳳拂麈轉向,去擋格修羅刀;秦紅棉飛足向刀白鳳踢去,要她收轉拂麈。

段正淳斜身一閃,砰的一聲,秦紅棉這一腳重重踢在他屁股上。刀白鳳怒道:“你幹麼踢我丈夫?”秦紅棉道:“段郎,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很疼嗎?”段正淳裝腔作勢,大叫:“哎唷,哎唷!踢死我啦!”蹲下身來。

鍾萬仇瞧出便宜,舉刀摟頭向段正淳劈落。刀白鳳叫道:“住手!”秦紅棉叫道:“打他!”拂麈與修羅刀齊向鍾萬仇攻去。鍾萬仇隻得回刀招架,大叫:“姓段的臭賊,你這老白臉,靠女人救你性命,算什麼好漢?”段正淳哈哈大笑,倏地躍起,刷刷刷三劍,隻逼得鍾萬仇踉蹌倒退。秦紅棉一怔,怒道:“你沒受傷,裝假!”刀白鳳也道:“這家夥最會騙人,你怎能信他了?”秦紅棉叫道:“看刀!”刀白鳳叫道:“打他!”這一次二女卻是聯手向段正淳進攻。

保定帝見兄弟跟兩個女人糾纏不清,搖頭暗笑,向褚萬裏道:“你們進去搜搜!”褚萬裏應道:“是!”

褚、古、傅、朱四人奔進屋門。古篤誠左足剛跨過門檻,突覺頭頂冷風颯然。他左足未曾踏實,右足跟一點,已倒退躍進出,隻見一片極薄極闊的刀刃從麵前直削下去,相距不過數寸,隻要慢得頃刻,就算腦袋幸而不致一分為二,至少鼻也得削支了。古篤誠背上冷汗直流,看清楚忽施暗襲的是個麵貌俊秀的年女,正是‘無惡不作’二娘。她這薄刀作長方形,薄薄的一片,四周全是鋒利無比,她抓著短短的刀柄,略如揮舞,便卷成一圈圓光。古篤誠起初這一驚著實厲害,略一定神,大喝一聲,揮起板斧,便往她薄刀上砍去。二娘的薄刀不住旋轉,不敢和板斧這等沉重的兵刃相碰。古篤誠使出七十二路亂披風斧法,雙斧直上直下的砍將過去。二娘陰陽怪氣,說幾句調和侃的言語。朱丹臣見她好整以暇,刀法卻詭異莫測,生怕時候一長,古篤誠抵敵不住,當即挺判官雙筆上前夾擊。

其時巴天石和雲鶴二人兀自在大兜圈,兩人輕功相若,均知非一時三刻能分勝幾,這時所較量者已是內力高下。巴天石奔了這百餘個圈,已知雲鶴的下盤功夫飄逸有餘,沉凝不,不如自己一彈一躍之際行有餘力,隻消陡然停住,擊他三掌,他勢必抵受不住。但巴天石一心要在輕功上考較他下去,不願意以拳腳步功夫取勝,是以仍是一股勁兒的奔跑。

忽聽得一人粗聲罵道:“媽巴羔的,吵得老睡不著覺,是那兒來的兔崽?”隻見南海鱷神手持鱷嘴剪,一跳一跳的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