寬闊的客廳打通了整個一二層,金色吊燈從天花板直直垂下,點綴著無數水晶球的星際酒店式奢華風格與別墅略顯平庸的裝修風格格格不入。愛慕虛榮又貪財的受害者就躺在客廳沙發前,血染紅了地毯。

井上千束拍下筆記本上的人像側寫,以文字加圖片的方式將黑衣人出現過的消息發送給了黑田警官。

重新戴好橡膠手套細細排查過書房每個角落卻一無所獲,對黑衣人出現在這裏的原因毫無頭緒,

發生在客廳的殺人案的線索和證據倒是都已經齊全,但在結案後再次返回案發地調查線索的行為實在過於突兀,井上千束隻能盡可能的一口氣搜集完所有自己需要的信息再假裝終於看穿凶手的手法。

看來想要獲知真相就隻能從諸伏景光那邊下手了。

井上千束捏著下顎若有所思,卻在路過客廳二樓的過道時無意間瞥見中央吊燈的金屬架上沾了些沙土。心思微沉,她在被鑒識課同事注意到異象前挪開了視線,選擇了隱瞞重要的現場信息。

迅速解決案件,將證據一一擺出,抱著頭跪下的鼓手痛哭流涕地痛斥著受害人的所作所為,持續不斷的人格羞辱和勞作壓榨,近乎到達極限的情緒。

眾生皆苦,司法不該因為令人憐惜的作案動機而做出讓步,更何況又有多少人在被揭露事實時的哭泣隻是為了裝出悔過或可憐的樣子妄圖騙得輕判。目暮警官入職數年,聽遍無數或真或假的懺悔,他皺眉臉上略帶不耐,直接銬住了鼓手:“好了,有什麼事到警局再說吧。”

將犯人押送警車,目暮警官正欲交代在場剩下三人隨他一起回警視廳做筆錄,從剛才起就一直安靜坐在角落裏的諸伏景光卻突然渾身打擺。豆大的冷汗凝在他的額頭,麵色泛白咬緊牙關唇的樣子像是遭了突發急性疾病。

“綠川先生!你還好嗎?”

但諸伏景光已經痛到無法回應,鼻息間的喘息開始粗重,額頭處的薄汗大滴大滴開始往下掉,眉頭擰成一團似乎正忍耐著劇痛。

在對麵穿著西裝的前輩張開嘴欲說話時,井上千束難得無禮地打斷了對方的發言:“目暮警官,我和這位鑒識課前輩負責送綠川先生去醫院,筆錄的事就隻能拜托其他前輩了!”

諸伏景光擺明了不想去警視廳,也不想和身為警察的他們多沾上關係,但井上千束有必須詢問諸伏景光的事。比起敏銳的偵查類前輩,略顯年邁的鑒識人員就更好說話得多,也更容易被支開。雖然很對不起前輩們,但井上千束也隻能這樣了。

醫院人員爆滿,鑒識課的前輩握著一遝單子去樓下繳費取藥了。諸伏景光坐在過道的鐵皮椅上蜷縮著身子,大口大口喘著粗氣,卻不肯露出半分虛弱的姿態,強撐著身體維持著起碼的體麵。曾經溫柔如無風時靜恬湖麵的男人如今寫滿了憔悴,眼底是從未有過的疲憊。

其實在命案現場時,井上千束子有瞥見諸伏景光偷偷服用膠囊的動作。雖然不知道被服下的是什麼藥物,但眼下的劇痛應該就是因此而起。諸伏景光早早就意料到會被要求帶去警視廳的局麵,提前布局好了出路,用突發疾病作引,從警方眼皮底下溜走。

蹙緊眉頭,井上千束愈發心疼諸伏景光了。無關情愛,隻是在看到關係要好並對自己照顧有加的同期痛苦憔悴時,難過的情緒在心口流轉,溢滿胸腔。

到底怎樣的臥底環境和任務會讓諸伏景光隨身攜帶能引發身體陣痛的藥物。公安警察的工作一定特別艱辛吧,受傷了也能藏身在暗處自行舔舐傷口,更無法獲得親近之人的關切與懷抱。

思至此,井上千束忍不住握緊諸伏景光的手掌,與他十指相扣,想要傳遞給與對方一絲支撐和寬慰,哪怕微不足道。

“綠川先生,一直以來辛苦你了。”

柔聲說著安慰的話,雖然知道言語無法緩解半分痛疼,但還是忍不住出聲。

“所以哪怕隻是現在,暫時流露出脆弱的一麵也沒關係哦,請暫時的依靠我吧。”

語言無法緩解□□上真實存在的疼痛,卻能以溫柔的姿態溶解堆積在胸腔內的苦楚。

為了獲得進入組織的機會,諸伏景光這一路上吃了不少苦。肉痛上的疼痛在那些遭遇火燒、車禍、砍傷的同期麵前不值一提,但靈魂上的折磨快要化成實體,似被千斤重的鐵錘敲打在良心上。無人訴說,隻能裹緊衣襟在呼嘯的寒風中試圖留存最後一絲溫暖。

——一直以來辛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