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番簡單的試探已經做實了井上千束的猜想——烏丸集團栽培了一個見不得光的地下勢力,來幫助烏丸集團鏟除它的競爭對手和攔路石。
她壓下心底的驚訝和恐懼,朝著中穀先生欠身就打算離開,卻在轉身時被中穀拉住了手腕。她裝作極其放鬆的樣子,但早在被扣住手腕的一瞬間已經繃緊了渾身肌肉。心跳開始加速,世界在這一瞬間變得安靜,隻剩劇烈的心跳聲震得耳膜咚咚咚響。
不能動搖,一萬露出破綻,一定會被中穀先生和他身後的烏丸集團將她整個撕碎,連骨頭都不會剩下。
穩住所有情緒,千束笑得乖巧:“中穀先生還有事嗎?”
中穀握住井上的手指微涼,如同循環係統受損無法把熱量傳送到四肢一般。冰涼的手掌捏住井上千束的手腕,像是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舌順著她的胳膊蜿蜒而上。
中穀先生已經收住所有笑意,他低著頭,一雙眼順著架在鼻子上的金屬鏡框頂部看向井上千束。漆黑的眼珠子向上翻著,露出大片眼白。
井上千束在他的注視下也收斂起笑容。她縮起肩膀,蹙緊眉頭一副小心翼翼的樣子:“中穀先生,請問……是我做錯了什麼嗎,你這樣有點嚇人。”
回應她的是良久的沉默。
中穀像一條緊盯獵物的毒蛇,眼神不算凶狠,卻陰冷得叫人不寒而栗。他一動不動地盯著井上千束,甚至沒有眨一下眼睛,試圖從井上千束的回應中找出些蛛絲馬跡。
但井上千束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被他抓住馬腳。
已經變得愈發冷靜的女人在動身前往烏丸集團前,還被爆處組的兩個王牌笑著加油打氣。現在的她雖然還會恐懼,但已經不會再有深刻的無力感了。迷漫在道路上的迷霧已經被吹散,她不會再迷失方向。
被中穀用幽冷的目光盯著不放,井上千束隻是抿緊了嘴唇做出一副不安的樣子,一會看地,一會看人。她眨巴著眼睛,委屈道:“中穀先生……”
他們希望她天真,她就天真給他們看。用白糖釀成粘稠的糖漿做陷阱,一點點黏住眼前這個龐然巨物,她一定要讓烏丸集團轟然倒塌。
沉默是兩人無聲的對峙,空氣也跟著變得緊張。中穀卻適時地鬆開了井上千束的手,麵上重新掛起商人特有的公式笑容。比翻書還快的變臉速度大概是每一個成功的商人都必備的技能,眼下中穀這副毫無芥蒂的模樣,就好像剛才陰冷吐著信子的毒蛇隻是井上千束的錯覺。
中穀眼睛眯成一條線,笑著張開開裂的嘴唇,醞釀好的話語還沒來得及說出口就被一聲銳利的尖叫給硬生生打斷。
無限膨脹的欲望催生出黑暗,就算是市值千億的烏丸集團也難掩其中腐爛的肮髒。
井上千束順著尖叫聲匆匆趕到時,穿著白大褂的中年男人已經扣著喉嚨倒在地上沒了聲息。一同跟來的中穀先生在看到眼前一幕時,霎時黑了臉。他可不想讓警視廳的那般警察進入烏丸集團進行調查,雖然明麵上調查不出什麼對集團不利的東西,但多個心眼總歸是好的。
他瞥向正蹲在地上用手機拍照取證的井上千束,默默沉下心思。
不好的想法開始醞釀,但他還沒來得及形成完整的構思,井上千束便先站起身拉著他去到了房間角落,並低聲建議不要報警,這件事交給她來解決。
“如果鬧大的話,會影響烏丸集團的聲譽,”井上千束滿臉誠懇:“所以就交給我來解決吧。我會在兩個小時之內結案的,然後通知警視廳的前輩來把人押走,爭取把影響最小化。”
“可是……”驚訝從中穀眼底一閃而過,他皺著眉頭一副擔憂的神情:“這樣不太好吧,不符合流程。會對井上你造成影響的吧,不會被上司批評責罵嗎?”
“不會的。烏丸集團對我而言就像家一樣,我絕不能讓它掛上糟糕的名聲!中穀先生你不必擔心,我會妥善處理好這一切的!”
井上千束在說出這番慷慨激昂的台詞時眼神堅定,似乎真的把烏丸集團當做了自己的家。她眼睛閃閃發亮的樣子在中穀看來格外可笑,一塵不染的白紙即將被塗抹上其他色彩。獵物一步步被引誘著跳進陷阱。油鍋已經烹熱,可笑的是無知的白兔還啃著鮮嫩的菜葉,對身後高高舉起的利刃鋒刀一無所知。
但……
安康魚會搖晃著擬餌,把自己偽裝成美味的食物等待獵物上鉤,自己再在最後一刻化身真正的捕食者把對方吃入腹中。慷慨激昂的台詞隻是為了扮演著一個單純好拿捏還對烏丸集團心懷感恩的傻白甜,向中穀先生展示著她的忠心耿耿。
她未必就是他的獵物。
不再去管中穀先生意味深長的眼神,井上千束向周圍的科研人員要了副新手套就開始對屍體進行檢查。
其實她剛趕到現場時就已經看到了全身漆黑的剪影人,也看到了對方悄悄把一個隻有手指大小的玻璃瓶塞進衣兜裏的動作。這種程度的案件,兩個小時完全足夠了。
不算高明的犯罪手法,留下的罪證多到可以讓警方直接把凶手按在地上摩擦。麵對井上千束一一擺出的罪證,僅比井上千束年長幾歲的男人整個人抖成了梭子,他撲通一聲滑坐在地上,瞳孔也因為超負荷的恐懼而開始渙散。
凶手垂頭喪氣像一隻喪門之犬,卻在被井上千束用繩子綁住雙手時卻突然劇烈掙紮了起來。他整個人像一頭草原上受驚的野牛,噌得一下就從地上竄了起來,甚至蠻橫地把千束撞得後退了幾步。烏丸集團的安保人員倒是反應迅速,直接把男人重新按著跪倒在地,甚至狠狠地往他身上猛踹了幾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