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盲眼女孩艾莉亞一(2 / 3)

有些夜晚,當她是阿利或黃鼠狼或者貓兒,甚至是史塔克家的艾莉亞的時候,她會哭著入睡。但無名之輩沒有眼淚。眼睛看不見之後,就算是最簡單的工作也充滿危險。在廚房給烏瑪幫廚的時候,她把自己燒傷了十幾次。又一次,在切洋蔥的時候,她切到了自己的手指,骨頭都露出來了。有兩次,她找不到自己地下室的房間,隻好睡在台階下麵。角落和壁爐讓神廟顯得變化莫測,盡管盲眼女孩已經學會用耳朵去聽,但她的腳步的回聲在天花板和三十個高大的神像的長腿之間傳遞,聽起來好像牆壁自己會走一樣。黑色的水池同樣也會發出聽起來奇怪的聲音。

“你有五種感官”慈祥之人說道“了解如何使用另外四種,能夠減少劃傷或者擦傷。”

現在,她能感覺到皮膚上的氣流,通過嗅覺他能找到廚房、通過不同的氣味她能分辨男女。通過腳步聲,她能夠分出烏瑪、仆人或者侍僧。隻要靠近到嗅覺範圍內,她能夠將一個人從一群人中分開(但對流浪兒和慈祥之人不行,除非他們故意,否則幾乎不會發出任何聲音)。神廟裏燃燒的蠟燭也會散發出味道,即使是那些沒味道的蠟燭,也會通過燈芯散發出縷縷淡淡的煙霧。一旦她學會了用鼻子去聽,它們也有自己的聲音。

死人也有自己的味道。艾莉亞的工作職責之一就是在每天清晨在神廟裏尋找死人。無論他們選擇躺在神廟的什麼地方。在他們喝掉水池裏的水死掉之後,幫他們閉上眼睛。

這個早上,她發現了兩個死人。

其中一個是男子,死在陌客的腳邊,孤零零的蠟燭閃爍著搖擺不定的光,照在他的身上。她能夠感覺到蠟燭的熱量,蠟燭燃燒發出的氣味也刺激著她的鼻子。她知道燃燒的蠟燭有著暗紅色的火焰,如果用眼睛去看的話,屍體將會是沐浴在紅光之下。在屍體被侍僧清理掉之前,她跪了下來,感受他的臉。手指經過下巴的輪廓線,穿過他的口鼻,觸碰到了他的頭發,他的頭發是蜷曲的,很厚。這是一張英俊的臉,他很年輕,僅身著單衣。她很想知道是什麼原因令他來尋求千麵之神的恩賜。瀕死的布拉佛斯人經常能夠找到來黑白之院的路,加速他們生命結束的過程。但艾莉亞在他身上沒有發現傷口。

另外一個是一位老婦人,她躺在一張理想的床上——在一個隱藏的壁龕裏。那裏特別的蠟燭總是容易讓人想起那些愛過和失去的事物。溫柔而甜蜜的死亡,慈祥之人經常這樣說。她的手指告訴她,老婦人是麵帶笑容死去的。她並沒有死去太久,身體摸起來還有溫度,皮膚也還像鞣過上千次的皮子一樣柔軟。

當仆人們把屍體帶走的時候,盲眼女孩跟著他們,他們的腳步聲就是她的向導。當他們向下走的時候,她就開始計數,現在她知道所有台階的數量。黑白之院的下麵是儲藏室和隧道構成的迷宮,就算是雙眼正常的人也常常會迷路。盲眼女孩了解這裏的每一寸地方,當與記憶有偏差的時候,手杖會幫她找到正確的路。

死去的人的屍體被放置在地下室裏,盲眼女孩在黑暗裏工作。她剝掉死人的衣服、靴子以及其它物品,清空他們的錢包清點他們的財產。通過觸摸來分辨不同的錢幣,是在她失明之後,流浪兒教她的第一件事。布拉佛斯錢幣就像是老朋友一樣,她隻需要將手指劃過錢幣的表麵就能將他們認出來。來自其他大陸和自由貿易城邦,尤其是來自遙遠的遠方的錢幣分辨起來就困難的多。瓦蘭提斯的錢幣是最常見的,小小的金幣和銅星差不多大,一麵是王冠、一麵是頭像。裏斯的金幣是橢圓形的,上麵的圖案是裸女。其它地方的錢幣上麵圖案也是各異,有船舶、大象或者山羊。維斯特洛的錢幣正麵是國王的頭像,背麵是一條龍。

老婦人沒有錢包,身上也沒有值錢的東西,隻有纖細的手指上戴著一枚戒指。在英俊的年輕人身上她找到了4枚維斯特洛的金龍。當背後的門輕輕打開的時候,她正在用拇指感受金龍的磨損,試圖確認上麵是哪一個國王。

“誰在那裏?”她問道。“沒人”那聲音深邃、粗糙、冷冰冰的。

聲音在移動。她迅速走到一邊,抓起手杖,舉起來護住了臉。響起了木頭相撞的聲音,這一擊的力道幾乎把她的手杖打掉。她握緊手杖,開始反擊。然而,在他本來應該在地方,她隻擊中了空氣。“不在那兒”那個聲音說道,“難道你是瞎子?”

她沒有回答。說話聲會掩蓋他發出的聲音。他一定會移動的,她知道。左邊還是右邊?她跳向左邊,向右揮動手杖,但什麼都沒打中。一記痛擊從背後襲來,打在她腿上。“你聾了嗎?”她轉身,左手持手杖,揮出,依然落空。左邊傳出了笑聲,她朝右邊揮出了手杖。

這次她對了。她的手杖啪的一聲打到了他的上麵,碰撞帶來的震動傳到她胳膊。“不錯”那個聲音說道。

盲眼女孩不知道這是誰的聲音,或許是某個侍僧吧,她猜測。她不記得曾經聽過這個聲音,可是誰說千麵之神的仆人不能像改變他們的外表一樣輕易的改變他們的聲音呢?除他之外,黑白之院平時隻有兩個仆人和三個侍僧,烏瑪是廚師,另外還有兩個人是慈祥之人和流浪兒。其他的人來來去去,或許很神秘,但是隻有這些人是常住黑白之院的。今天這個克星不會是他們中的任何一個。

女孩衝向側麵,手杖飛舞,卻聽到身後傳出聲音。幾乎是同一時間,他的木棍就到了她兩腿之間,在她試圖轉身的時候,朝她小腿削去。她站立不穩單膝跪地,以至於咬到了舌頭。

女孩停了下來,不動如石,他在哪裏?

身後,男子笑了起來。他利落的敲打她一邊的耳朵,然後迅速擊中了她依然站立的那一隻腿。她倒了下來,手杖也落在了石頭地上。她怒了。

“繼續,撿起你的棍子,今天我要好好修理修理你。”

“沒誰能欺負我。”女孩手腳並用在地上爬,直到找到了她的手杖,她才帶著滿身傷痕和塵土站了起來。地窖寂靜無聲,他走了。或許沒走?現在正站在她旁邊?她沒辦法知道。仔細尋找他的呼吸聲,她對自己說,然而什麼聲音都沒有。她等了一會,然後把手杖收起來,繼續剛才的工作。要是我能看到,我一定把他打的渾身是血。終有一天慈祥之人會讓我恢複光明,我一定會給剛才這人顏色看看。

老婦人的屍體已經冷了下來,小夥的身體則已經僵硬,女孩已經習慣這些了。她和死人在一起的時間比和活人在一起的多。當她是運河上的貓兒的時候她就失去了她的朋友們。老布魯斯科和他有病的脊背,他的女兒泰麗亞和布瑞亞,船上的啞劇演員,快樂碼頭的瑪麗和她的妓女們,還有其它那些流氓和碼頭邊閑晃的混混們。最重要的是她失去了貓兒她自己,甚至比失去雙眼更重要。她喜歡做貓兒多過做阿鹽、乳鴿、黃鼠狼和阿利。當我殺掉那個歌手的時候我也就殺死了貓兒。慈祥之人說過他們會用任何方法讓她失明,好讓她學會使用身體的其它官能,但他沒說要半年這麼長的時間。盲眼侍僧在黑白之院裏很常見,但是很少有像她這麼年幼的。不過女孩絲毫不感到遺憾,戴利恩是守夜人的逃兵,他唯有一死。

她也是這樣對慈祥之人說的。“你是神麼?可以決定誰可以活誰必須死?”他問她。“我們在祈禱和祭祀之後,賜予被千麵之神選中的人以恩賜。從最開始我們就一直是這樣做的。我告訴過你我們的使命是如何開始的,我們中的第一個是如何回應盼望死亡的奴隸的祈禱的。最初恩賜隻賜予渴求死亡的人。但是有一天,我們中的第一個聽到一名奴隸不是祈禱自己的而是他主人的死亡。他熱切的渴望祈禱得到回應,為此願意付出他的一切。在我們中的第一個看來,這種犧牲能夠取悅千麵之神,所以在那個夜晚他回應了奴隸的祈禱。之後他找到奴隸,對他說-你願意為這人的死付出你的一切,但奴隸除了生命一無所有。你的餘生都將為千麵之神服務,這就是他向你所要求的-從那之後,我們就有了兩個人。”慈祥之人握著她的手臂,輕柔卻堅定。“凡人皆有一死,我們隻是死亡的工具而不是死亡本身。當取歌手性命的時候,你用的是千麵之神的力量。我們取人性命,但是我們沒有資格去評價他們,明白嗎?”

不,她想。“明白”他說。“你在撒謊,因此你必須行走在黑暗之中,直到你明白這一點。或者你想離開我們,隻要你提出要求,你就能夠重新看到東西。”

不,她想。“我不會要求的”她說。

那天晚上,在晚餐和一小會兒撒謊遊戲之後,盲女孩往頭上綁了條破布袋,希望能擋住她那無用的眼睛。她拿起乞討的飯碗,請流浪兒和幫她變出貝絲的臉。失明之後,流浪兒就幫她剪了頭發,現在的的樣子被她叫做啞劇演員,因為啞劇演員一般剪成這個樣子好更適合戴表演用的假發。當然這個樣子也很適合乞丐,可以幫助他們免受跳蚤和虱子的騷擾,這比假發更有用。“我也可以給你弄個流膿的瘡口出來,但是這樣你會被旅店的門房或者酒店的老板趕出來的。”流浪兒最後給她加了一些水痘印在臉上,還在臉頰的一邊給她加了顆一般醜角才有的痣,上麵長著深色的毛發。“是不是很醜?”盲女孩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