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亭子站滿了人,想要到蘇照身邊去,就需得從慕安安身邊過去,她怕她慢上半步便失去先機,於是三兩步上前,豈料沒注意腳下,一腳踩在了自己的裙子上,向前跌去。她腦中唯一想的是不能摔,這摔的可是她的王女儀態啊,故而她擺著手極力穩住身形,卻沒注意自己一歪,狠狠撞在了慕安安身上。
伴隨著慕安安的一聲慘叫,她摔倒的聲音沉悶但清晰,在場的人都懵了,陳知沅也懵了。
他們懵了是因為從旁人眼中瞧,陳知沅這一撞看著像是故意的,他們沒料到陳知沅竟然在太師府毫不避諱地對慕安安下此狠手,陳知沅懵了是因為她明顯感覺到這是慕安安自己湊上來的,她在訛人。
陳知沅看著倒在地上的慕安安,先生出的念頭竟是撞得好,她想收拾慕安安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可她旋即冷靜下來,收拾慕安安也得挑時候,這可是在太師府,蘇照家裏啊。
她默默收回差點兒因為忍不住而搖起來的手,在眾人驚詫中想要解釋一下,慕安安在被人扶起後捂著臉哭了起來。她哭得很傷心,豆大的淚珠一顆跟著一顆掉下來,讓陳知沅難以分辨她這是裝的太好,還是真的疼得要哭。她一麵哭一麵控訴陳知沅:“殿下為何傷人,若是臣女說了什麼讓殿下不快的話,殿下告訴臣女,臣女必然會改,何必故意撞在臣女身上。臣女今日究竟做錯了什麼,惹得殿下這樣待臣女?”
惡人先告狀,慕安安倒打一耙,倒讓陳知沅成了眾矢之的。她看著那些世家子嚇白的臉漸漸轉黑,便惡狠狠地瞪回去,他們又嚇得不輕。唯有蘇照,一語不發地沉著臉看著她,她暗想,完了。
於是她也顧不得什麼大方儀態了,趕忙解釋,她不是故意的,她這是踩到了裙子控製不住。陳知沅沒有說慕安安是故意的,這話也不會有人信,誰能想到慕安安自己來找撞,隻是為了誣陷她,毀她名聲呢?
畢竟清平公主那個聽著辣耳朵的名聲已經不用毀了。
陳知沅這解釋看起來很難讓人信服,尤其是她說一句,慕安安就哭得更大聲,擺明了是要跟她杠上。慕安安說她一個公主爬人牆頭原本就有失身份,現在還無理撞人,實在過分,不可理喻。陳知沅瞧著慕安安梨花帶雨,心裏不知翻了罵了多少句不得體的話,她可真能哭,護城河的水都沒她那眼淚多。眼見慕安安越說顯得自己心腸歹毒,陳知沅也被她哭得煩了,所幸破罐破摔,與蘇照說道:“行了,本宮有口難辯,這事兒就當做是本宮有意為之,蘇卿若是覺得本宮過分,大可以去王君那裏參本宮一本。”
滿不在乎地說完這句話,陳知沅仔細瞧蘇照有什麼反應,他淡淡的,臉色雖有好轉,卻依舊沒說什麼。她有點兒衝動了,蘇照這種性子,沒準真能去王君麵前告自己一個公主失儀,可她還得裝得滿不在乎,從容灑地轉身離開,從太師府的大門走了出去。
太師府的管家忙不迭地為陳知沅這位不速之客開了門,動作快得別提多高興了。陳知沅找到遲遲,遲遲還驚奇她今日出來得挺快。陳知沅憋了一肚子火,隻管氣勢洶洶地朝前走,領著遲遲殺到了望天居,買了好幾隻鹽水鴨,準備把這些鹽水鴨當做是慕安安,帶回府去撕了吃著泄憤。
遲遲看她生氣,便想是蘇照惹她不高興了,這場麵太眼熟,陳知沅每去一次太師府,就會發生一次,於是便一如往常地一路上絮絮叨叨說了不少蘇照的壞話。
所以遲遲這個丫頭她最得陳知沅的心,因為陳知沅高興時她誇起蘇照來誇得天花亂墜,不高興時她罵起蘇照來也不手軟,哪怕是說蘇照眼光太差也說得從不重樣。
不知是遲遲討人喜歡,還是鹽水鴨實在好吃,又或是慕安安跟她不對付久了這樣的事陳知沅早習慣了,她的氣消得很快,甚至還拉住遲遲喝了幾杯。她的酒量不好,幾杯酒下肚已然有些恍惚了,也不知遲遲是什麼時候將她扶回房間的,她隻依稀感覺自己進了房門,便讓遲遲出去了。
遲遲還沒來得及點燈,便被陳知沅趕走,陳知沅恍恍惚惚地摸向床榻,拉開簾子坐上去的時候,身後忽然伸出一隻手來捂住她的嘴。那隻手骨節分明,強勁有力,細細感覺便知這手的主人是個習武之人,要人命了,戒備森嚴的公主府,居然潛了人進來,好死不死,還是公主殿下的臥房。
陳知沅的酒立刻醒了大半,腦子裏還在猶豫要不要高呼“有賊”的時候,嘴上已經先動起來了,可惜驚呼卻被那隻手緊緊地摁在喉嚨裏。
陳知沅殘存的理智讓她拚死掙紮,在她絞盡腦汁思索應對之策的時候,她聞到一股熟悉的香氣,有鼻子呼出來的熱氣灑在她的頸後,捂住她的那隻手漸漸鬆開,她摸黑轉過頭,借著屋中晦暗的亮色看見了那雙再熟悉不過的眼睛。
陳知沅驚慌的心定下來,也不生氣,隻是笑起來,叫他,阿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