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小院,方吟獨自抱膝而坐,細細想了整夜。
宮中的更漏聲從入夜到天明,一次次有規律地響起,她的計劃也終漸漸成了形。
沈屹提到過,太後從前曾常用鶴舞晴空彈奏《搗衣》,想來是在思念某個人。
她想,如果能夠在太後麵前彈起這曲子,或許當就能讓她想起曾經與鶴舞晴空相伴的日子,勾起太後舊時的回憶,讓事情產生轉機。
次日,樂器庫房外,方吟便找了韋石全手下的小黃門,說要借一床琴。
“拜托了,不需要是很好的琴。”她懇求道。
小黃門開始有些麵露難色,想了想終於點點頭道:“好,為了救沈先生和師父,就算受罰我也認了。方姑娘放心,我這就去取一床琴來,一會兒偷偷送去你那裏。”
“多謝你了。”方吟感激不已。
“方姑娘不必客氣,如果沈先生能被放出來,就能繼續修好鶴舞晴空,那師父也就能將功贖罪,被放出來了。”小黃門行個禮,轉身去了。
方吟輕輕舒了口氣,也轉頭往回走。
解決了琴這一樣最重要的事,她想要爭取麵見太後的計劃也就有了幾分把握。
意外地來到這人生地不熟的東吳國,餘安先生又突然遇到了這麼大的麻煩,連帶著請他們來的韋大人亦自身難保。如今想要化解這些危機,竟隻能靠她了。
炎夏雖日光灼灼,方吟卻覺得自己如置冰窟,舉步維艱。
她慢慢地走著,任陽光灼在身上。
忽然,不遠處迎麵而來兩個衣著華貴的少女,皆是十幾歲的年紀,親親熱熱地邊走邊聊,都沒注意到這邊有人。
“公主殿下,還是沒有找到合適的人選嗎?”其中穿縷金縐紗衫和水紅繡百蝶長裙的少女蛾眉微蹙,似乎憂心不已。
另一位身穿淺紫暗紋雲錦宮裝的少女搖搖頭,也是麵色鬱鬱。烏黑的發髻上,墜東珠的赤金嵌寶步搖隨著晃動發出細碎悅耳的聲響。
“若是早知如此,我也不該隻因為幼時耐不住手疼就放棄了學琴。如今隻能靠著宮裏那些琴師,可他們技藝雖熟練,連一位能彈出《酒狂》意境之人都沒有。皆是速度一快,就彈得沒了韻味,我哪裏還敢把那曲子交給他們。”
“殿下也莫要悔恨,這學琴之事,連我也是因著手指太痛而沒有堅持住。如今想要聽琴,也是隻能傳喚琴師來。”
“俞姐姐,”紫衣少女停下來,“我是不是太難為那些琴師了?可是,我真的沒辦法眼睜睜看著他心血凝聚的曲子被隨意對待。我這般費心,要是效果不好,他若是不喜歡,到時又該如何呢?”
“這怎麼可能呢,公主殿下如此貴重的真心真意,上天看了也定會幫忙的。且他是作曲的樂師,聽到自己的作品又豈會不喜歡、不接受呢?殿下且放寬心罷。”
方吟早早避讓到一旁,垂首而立。
二人從她身邊走過,慢慢走遠,並未側目多瞧她一眼。
“方姑娘,方姑娘!”這邊,小黃門抱著琴快步趕上來。
“剛才走過去的兩位貴女,是何人呢?”方吟拉住他,看著遠去的兩個少女問道。
小黃門把琴遞給她,抬手擋了陽光,眯起眼仔細看了半天道:“紫衣的那位應該是琉悅公主,她素來喜著紫色,在宮中旁人也都知趣地避著不穿紫衣。至於另一位,離得太遠了,看背影也瞧不出。”
方吟適才也聽到那位喚過公主殿下,紫衣少女的身份應是沒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