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她也不再糾結,又問:“琉悅公主,是皇帝陛下的女兒嗎?”
“是太後的小女兒,”小黃門答道,“太後生公主的時候已年紀不輕,聽說受了好些苦,公主小時候身子又弱,太後和皇帝陛下也就都格外疼她。姑娘問這個做什麼?”
“我方才聽到公主說在尋琴師,”方吟思忖著輕輕道,“我想,若是能得了公主的賞識,是否更容易見到太後呢?”
小黃門猛地一拍額頭,“對啊,我怎麼把這事兒給忘了呢!”
“是這樣的,公主前些日子得了首琴曲,”小黃門開始滔滔不絕道,“據說指法之繁複,速度之快都是尋常琴曲難以企及的。所以啊,宮中的樂師近來都在苦練指法,想要借此機會得到公主得青睞。公主說的話,太後可是最在意的。若是她願意去太後跟前勸一勸,那師父和沈先生就有救了。”
方吟家中未出事的時候,因著《酒狂》彈得熟了,她開始覺得無趣,便想要看看到底能彈多快。
這曲子按理說,彈快比彈得慢甚至還要簡單些。但一來這所謂的快,是有限的;二來其中的意韻,極難兼顧。其實倒是件很有挑戰的事情。
當時方吟練了足足小半年。練成之後,一炷香的時間內,完整地彈五遍不在話下。且能做到快而不亂,別有意趣。
故而,琉悅公主說的既快又要保持曲中意韻,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
於是,方吟抿著唇,抱緊懷中的琴道:“那我要如何才能見到公主呢?”
小黃門想了想,“公主府有個嬤嬤,好像是師父的同鄉。我且去尋一尋她,方姑娘回去等我的消息罷。”
“那就勞煩你了。”方吟頷首,放心地轉身離去。
小院裏,一切都還是沈屹走時的樣子。
方吟走進工坊,看著攤置在案台上的工具,心裏十分沉重。
奇怪的是,太後雖處置了沈屹和韋石全,但沒再過問鶴舞晴空。如今這琴依舊躺在工坊之中,沈屹新斫的麵板也還好好地放在試音器之下。
鶴舞晴空原本的麵板和底板,已經被沈屹拆分開了。底板雖還完好,麵板卻已然不成樣子,全靠漆層和灰胎撐著。
她的目光輕輕掃過琴的槽腹,突然發現琴尾處的底板上粘了一個奇怪的長條狀物,是多餘出來的。沈屹拆的時候,應該是沒有注意到它。
按理,斫好的琴裏不該有這樣的東西。
方吟俯身仔細察看,那長條似乎是被蠟粘上去的一個小木棍。她取了旁邊的小刀子來,又點了蠟燭將刀子燒熱,然後一點點把木棍分割了下來。
拿在手裏之後,她才看明白了。這並不是簡單的木棍,而是一個小小的中空木筒,也是用蠟完好地封著口。
拆開蠟封,裏麵是一小片卷起的薄薄花箋,上麵用遒勁的字體隻寫了半句詩:沅有茝兮澧有蘭。
是屈子在《九歌·湘夫人》裏的半句,方吟記得後半句是:思公子兮未敢言。
這首詩原本講的就是男子的傾心與戀慕,尤其這兩句飽含帶哀怨的相思,似告白,似傾訴,可能有幾分怨懟,卻亦有濃濃的不舍。
應當是某個男子心底深深埋藏的情思罷。
隻是,怎麼會被封在太後娘娘的鶴舞晴空之中呢?
方吟在小院裏等了足足兩日,才又見到小黃門。
“方姑娘,實在抱歉。”他滿麵愁容,“公主府的嬤嬤年前就告病出了府,據說是得了恩旨歸鄉了。我找了好久,也沒再找到能在公主跟前說上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