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蓮是次日一早就送到了榮盛馬場,淑妃對崔三的情誼,林禦醫從不懷疑。
一切隻有崔三那個傻子看不透罷了。
雖說此次有利用淑妃之嫌,但若不是她非要叫崔三來京,又豈會發生這諸多事情。
對於淑妃叫崔三來京城助她一臂之力的事情,林禦醫始終是不讚同的。
小公子父親之事,當年便疑點諸多,卻被今上一錘定音,這其中沒有皇帝的手筆他是不信的。
而那淑妃明知如此,還非要他入京,豈非擾了他的清靜。
這珍珠蓮藥性極強,蘇將軍如今身子虛弱,脈搏也不清楚,他不敢全部放進去。
一則是怕虛不受補,衝撞了髒腑血脈。一則是怕一次下去,不見效,再要這珍珠蓮,那就是求藥無門了。
也正是因為珍珠蓮的難得,盡管還傷著腰,盡管隻能坐著輪椅幹活,林禦醫還是切藥、洗藥、煮藥也都親自著手。
張管事因笑道:”蘇將軍該不會是三爺的相好吧。竟勞動林禦醫親自熬藥。“
林禦醫斜了他一眼,”你們淩雲峰的人,我現在哪還敢使喚。“
張管事知道他是在諷刺自己給三爺不小心喂下假死藥的事,因道:“林禦醫,林前輩,林爺爺,你說三爺等下醒來,會不會直接宰了我?”
林禦醫搖了搖頭。
張管事鬆了口氣,”那就好,隻要三爺不要我的命,今後我這條命就是三爺的了,三爺讓我幹啥我就幹啥,就當死過一回了。“
林禦醫還是搖頭。
張管事納悶,“那林前輩的意思是?”
林禦醫往爐子裏掏了掏,火勢立時大了些,“我要是你啊,趁崔三還沒醒,就趕緊逃。”
然張管事卻存了一絲僥幸,不舍得這方富貴,畢竟他這樣平頭百姓,能跟著三爺管著這一處宅院,吃的喝的見識的,那是一輩子也沒有過。
三爺雖性子怪癖,但卻對下人不差,從不無故打罵,銀子也給的大方。
林禦醫見他嘿嘿笑著,方知這人是還沒見識過崔三的厲害。
有所謂好言難勸該死的鬼,林禦醫搖搖頭,見藥湯呈褐色,再熬煮下去就要火候過旺了,便且叫侍疾的丫鬟過來端藥,並親自監督給一滴不剩地喂給蘇將軍。
要麼說是神藥呢。
不過一刻鍾,等林禦醫再度替蘇勝男把脈,脈象已然有力了一些。
林禦醫猜蘇將軍醒來隻是時間問題,遂才有時間去研究要如何解這假死藥的毒性。
林禦醫滾動著輪椅,來到了崔三塌前,他掀開黃金麵具,撐開眼皮看了下,紅血絲已散去大半,心下微鬆。
可等他收回手,卻驟然發現指尖冰涼,
再度探去,不論是額頭,還是衣裳下的肌膚,皆是又冷又硬。
林禦醫暗道要遭。
再一摸脈搏。
果然已停止呼吸。
林禦醫捂住心口,好容易才沒背過氣去,冷靜下來之後才想起昨夜所見那本古樓蘭毒經,勉力支撐著,將輪椅滾到了隔間的屋子,再度仔細研讀。
幸好,這之前崔三已然將所有古樓蘭字轉譯成了北衛官方使用的文書。
林禦醫看到其中後麵一頁寫道:
服用假死藥者,假死前,因人而異會產生一些異狀,腹絞痛者有之,口吐血沫者有之,當場斃者有之。
還有一種情況就比較危險了——若是服用者原本體內囤積了大量毒素,則會在服用假死藥之後,藥性被之衝撞,輕則假死藥失效,重則令人癲狂失智。
而能不能舊的回來,則全看相生相克的結果,是假死藥勝了,還是原先體內的餘毒勝了。
放下這本毒經,林禦醫久久沒有說話。
直到張管事來報,說宮裏的淑妃遞了信兒,要來探崔三的病,林禦醫這才堪堪回神。
他遣走屋子裏侍候的所有丫鬟,取出診箱,將崔三的衣衫撥開,將所有銀針取了出來,全數插入重要穴位。
待得一個時辰之後,林禦醫收起銀針,又掏出一顆桂圓大小的褐色丸子,撬開崔三的下巴,給他含著。
做好這一切,林禦醫已然是氣竭神衰,但他還是支撐著自己重新叫來了張管事。
“小張,為了抵罪,你當真什麼事都願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