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麼多年了,那個傻子已經死了這麼多年了,如今看到眼前這少年在細心地給自己剝沙果吃,那人的音容卻又再次浮現在了眼前。
秦槿記得她每次扒完了石榴,都會將被汁水弄得髒乎乎的手指藏在身後,然後露出一個精致卻又傻氣的笑容說:“阿瑾乖,阿姊給你剝石榴吃,吃了紅石榴,阿瑾要快快長大。”
真是個傻子。秦槿每次聽她這麼說,心中都不禁想要嗤笑。
可這麼多年過去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獨獨將這一幕記得那麼牢。
現在自己已經長大了,可她卻要永遠停留在舊時光中了。
“喏,給你。”景岫把般若果剝好,一一放在盤子裏,然後又將盤子遞到秦槿眼前晃了晃,邀功似的眼神,似乎在說:怎麼樣?我厲害吧!
秦槿看著她的眼睛,流露出這些年來,最真誠地一個笑容來。
“怎麼了?感動壞了?”景岫見她分明想吃,卻遲遲不肯動手,隻是用很複雜的眼神瞧著自己,於是開玩笑道:“怎麼,小孩子麼?還要哄著才肯吃?”
然後她無奈地學著哄孩子的樣子,道:“好好好,阿槿乖,阿兄給你剝般若果吃,吃了甜果子,阿槿要快快長大。怎麼樣,這樣可以了吧?”
那一刻,記憶的旋渦天崩地裂翻湧而來,幾乎擊得秦槿潰不成軍,她知道自己今天來景岫的帳裏不僅僅是來吃果子的,她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可現在,她聽著這人無意中說出的這句話,幾乎是想要落荒而逃的。
秦槿深吸了幾口氣,才生生把這洶湧的感情壓下。
“怎麼了,眼眶怎麼紅了?”景岫想著自己是不是開玩笑開的太過火了?於是正準備斂起笑來道個歉,卻聽得秦槿問道:“這句話你是從哪兒聽來的?”
“什麼從哪兒聽來的,我小時候都是這麼給我弟弟妹妹們說的呀。”景岫有點兒摸不著頭腦地問:“怎麼了呀?”
“沒什麼。就是覺得…覺得很親切。”秦槿伸出手指,夾起一顆般若果,果然很甜。
正如十多年前那殷紅的石榴如出一轍。
送走三人後,景岫歇了一會兒,午後便繼續練功直到日頭偏西。
明日大軍就要開拔了,於是今晚景岫就泡了個舒服的熱水澡,準備養精蓄銳,好好解解乏,正當她愜意之時,忽得見窗邊似有一道黑影閃過。
景岫天生心細,頃刻間便套上衣服,顧不得身上還是濕漉漉的,就衝了出去。
她的營房最偏僻,一出來冷風一吹,景岫便感覺四肢百骸都牽扯出了寒意。
景岫環顧四周卻並未發現什麼可疑的身影,於是正要轉身回去時,那個黑影卻又出現了,於是景岫趕忙跟上,直跟到裝著大軍所需用水桶的營房裏,那黑影卻又不見了蹤影。
景岫轉了一圈沒找到人,隻看見了被掀開的窗戶,她猜想那黑影一定是從那裏逃走的。
既然尋找無果,景岫也就隻好出了營房,卻正遇上對麵出來的三五個將士,幾人中最後出來的那個正好就是安置景岫他們的副將胡仲寧。胡仲寧見她大晚上居然出現在這存著水桶的營房附近,於是便囑咐她切莫在此地逗留,這裏關乎全軍的用水,是絕不允許外人進入的。
景岫聽了她的話,忙連聲致謝,於是也便離去了。
而後不多時晚膳便呈上來了,於是景岫便又回到房裏吃起了飯。
第二日淩晨,景岫尚在夢中,忽感到有人進了自己的營帳,忽而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順手拿起枕邊的昆吾刀來。
“程公子,將軍在營帳裏候著您。”為首的一人景岫見過,正是昨日和胡仲寧在一起的人其中的一個。
“何事?”景岫看了看天色,麵上盡顯疑惑。
“這要…問您自己了。”那人語氣中有著難以言說的壓抑怒氣。
景岫見他這副冷冰冰的表情,心中頓感不妙,於是隻好拿著昆吾刀跟他們走了。
進營帳之前,胡仲寧便已經在候著她了。
見景岫抱著昆吾刀來了,胡仲寧示意把刀交給自己。
景岫正在猶豫,營帳內便傳來一陣嚴厲的男聲:“程公子,你且放心把刀交給仲寧即可。”
聽得輔國將軍發了話,景岫隻好將刀交了出去。
而她剛一進門,便發現地上躺著幾具蓋了白布的屍體。
景岫心中一詫,抬頭不解道:“將軍…這是何意?”
“何意?”董歸義聞言轉過身來,好好打量了一番眼前這個被一向眼高於頂的卿兒青睞著的少年。
“你不認識他們?”董歸義麵上無悲無喜,隻是不用望向他的麵容,隻聽他的聲音,便感覺道久居上位者不怒自威的氣勢。
景岫聽他這麼一說,也隻好掀開白布仔細看了看幾具屍體的長相。
“將軍,小人並未見過這幾人。”景岫篤定答道。
“是嗎?”董歸義麵上看不出是喜是怒,隻說道:“這麼說來…程公子也並未去過裝著飲水的營房了?”
“這…”景岫突然意識到了什麼,但是已經晚了,因為此時還未等景岫說出什麼來,董歸義便已經開始率先發難了。
他忽而走向景岫,抽出一旁掛著的寶刀,直逼景岫的脖頸。
好家夥,梅開三度了,朋友們。
這下景岫終於知道趙容卿這個狗脾氣是遺傳的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