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的兔子眼開始發紅,他呼吸急促,噴出來的氣息與近在咫尺的女將軍氣息相交。
女將軍的話與他這些日子裏學到的理念完全不同。
兔子不知道如何推翻自己的想法,去接受這樣的話。
他沒有花錢買自己啊,是她花錢買了他啊。
花錢了的才是主人啊。
兔子又迷茫又著急,看向女將軍英姿颯爽的臉龐,眼裏帶著渴望。
他希望對方準確地給他一個定位,讓他明確自己該怎麼做。
女將軍看著他沒有雜質的眼神,歎口氣,真是個傻的,她不再多說什麼。
她換了幾條浴巾,總算是將他的頭發擦幹,她又喊婢女去庫房尋個發冠來。
婢女翻出個鏤空銀冠來,女將軍將銀冠遞給他,聲音懶洋洋,隨意問了聲:“隻知道你叫兔子,還不知道你的年紀呢?”
“我……我也不知道我幾歲……”兔子囁囁。
他一化形就是這般模樣了,變成人類有快一年。
至於以前,他混混沌沌修煉了有百年之久。
山中無歲月,準確到幾年他也說不清。
這百年也不能加在他的年紀裏說給主人聽。
兔子手裏拿著那銀冠,小心翼翼去瞅女將軍的頭發,模仿她的束法兒,他胡亂抓著頭發。
女將軍見他抓得不成樣子,想他連紮發都不會,不由地搖搖頭,喊婢女來給他紮。
兔子見女將軍搖頭,垂下兔子眼,帶著歉意,坐在原地等著婢女來。
“幾歲你也不知道啊……”女將軍雙手環住,立在簷下台階。
她一點都不懷疑兔子在騙她,因為沒有人擁有他那樣純粹的、天真無邪的眼睛。
擁有這樣一雙眼睛的人是不會騙人的,就算騙了人,也會很容易被別人發現。
她側著腦袋,細細打量兔子。
先前已經被他的容顏驚豔過一回了,如今做了心理準備,她再細盯,也會不自覺失神陷入這樣的純真皮囊。
整個京城,能讓她覺得驚豔的沒幾個。
兔子算一個,今早去見的林吾青算另一個。
人們總說,天下的美人總是相似的,醜人卻各有各的特點。
如今真見過兩個美人,女將軍對這話產生了質疑。
他倆的美,各不相同,林吾青是邪魅狂狷的放蕩王爺,兔子是膽小的、讓人心生憐惜的清俊少年。
這樣明明完全不同的人,怎麼會扯上聯係呢?
林吾青為何提出的條件是讓她來買下這個少年?
這些女將軍都不得而知了,餘光中兔子已經被打理整齊。
她看了眼天色,對婢女道:“去備馬車,我要出門。”
兔子疑惑看著女將軍。
天色漸暗,主人這個時候出去幹什麼?
他見女將軍對他揚頭,“你跟我一起出門。”
兔子身體一下子站直,忙點頭,“好。”
婢女猶豫道:“可是大將軍說讓小姐你在家裏好好休息……”
女將軍冷哼一聲,“他有說要囚禁我嗎?你盡管去備馬,等他回來我自己會去解釋。”
“可小姐前兩天才被……”婢女聲音越來越低。
“我出去了,頂多再被罰跪祠堂幾天,你若非攔著我不讓我出去,那你的結果就不是跪兩天那麼簡單了。”女將軍低聲道,她的眼睛宛如利刃,寒光般射在婢女臉上。
婢女沒說話,出去備馬。
兔子擔憂看著女將軍。
主人和大將軍的關係不好嗎?
主人看起來很生氣,是因為要罰跪嗎?
女將軍轉身瞅了他一眼,狀似無意問道:“兔子,你認識榮王林吾青這個人嗎?”
兔子抬頭,他視線不小心與女將軍撞上,便急忙收回,盯著她月牙白的衣擺,回:“回主人,兔子沒有聽說過。”
兔子隻知道相熟的幾個奴隸的名字。
他不明白主人為何要這樣問他,那種語氣好似審視,他再次堅定搖搖頭。
“好吧,等下我們去榮王府,榮王這個人比較……反正他府上有點亂,你就跟在我後麵,不要亂走動。”女將軍細細叮囑兔子。
兔子點頭,心裏默念女將軍的話。
主人叫他向東他絕不向西,主人叫他攆狗他絕不打雞!
他一定寸步不離跟著主人。
上了馬車,女將軍仿佛累了,坐在最裏麵,手靠著矮案,閉眼小憩。
兔子規規矩矩坐著,他察覺到她的呼吸聲沉下去,才好奇地抬起頭打量馬車裏麵的裝飾。
又深又寬的車廂內大約能容下五六人,檀木製成的車體散發著一股淡淡木香味兒,車廂頂部四個角落裏掛著四隻照明用的花燈。
花燈暗黃的光線十分柔和,緩緩散落在女將軍安靜的臉上,她渾身的淩厲氣質被光線中和不少,外加上現在睡著了,姣好容姿像是淡墨山水畫,鋪就在車廂中。
兔子的視線細細勾勒女將軍垂下的長睫,感到心褪去往日的惶恐,如今隻剩下安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