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第五章 幹戈安能已(2 / 3)

霍興安俯身看地上的樹葉,發現每片樹葉中間都被刺了一個孔。

“你的內力不足,隻能以劍招來彌補。”星婆道,“那陰陽劍法在於趁虛而入,講究以快製勝,你得以快製快才行。”

霍興安心下佩服,未等他抱拳施禮,星婆已飄然而去,留話道:“你練到一擊皆中,明日再見我吧。”

“一擊皆中?”霍興安尋思道,這似乎也不難。

他拔出短劍,也學星婆的樣子,用拳猛擊樹幹一下,樹枝搖了搖,而樹葉沒落下幾片。霍興安頓覺星婆內力之強,他隻好抱住樹幹拚命的晃動,這才有很多樹葉落下。他用劍飛快的刺擊落葉,但卻隻刺中了兩三個,另有幾個雖然刺中了,但柔軟的葉子卻未被刺穿。霍興安定定神,再搖樹擊葉,這次他刺中了更多。他這樣一直練到午後,又練到日落,成百上千次的重複著擊葉的動作,山坡上的樹幾乎都禿了樹冠,起初他看到的是東飄西墜的葉子,到了後來,那些落葉仿佛都靜止在了空中,每個葉子都可以看得很清楚,它可以一瞬間刺出十幾劍。

他筋疲力盡的躺倒在地,看著四周緩緩沉入暮色的山巒,覺得自己像頭凶狠搏命的困獸,充滿了怒噬萬物的憤恨,他塞了一把草在嘴裏,苦澀的嚼著。

他出了山,找到之前寄存了馬匹的人家,並買了一把長劍。

第二天,霍興安早早的來到山上,但一直沒等到鬼手星婆。他練到午後,但覺心浮氣躁,他斬斷幾個樹枝,跳下山坡,徑直向袍客山莊而去。

袍客山莊很靜,完全不似以前,莊前沒有莊丁往來,莊門緊閉。但當霍興安快到莊前時,牆頭立即出現了幾個莊丁,彎弓搭箭,向他射來。霍興安撥掉來箭,大聲說:“我要孟通來見!”

莊丁軟下弓,其中一個從牆頭隱去引去。不多時,一個人影翻跳出牆,穩穩地落在他的麵前。孟通麵帶不屑的看著他道:“賊心不死,又來……”

未等他說完,霍興安挺劍便上,迅疾直刺。孟通縮身一避,出指彈開來劍,霍興安不待他拔劍,迅速的變刺為削,孟通以掌為劍,穿梭在霍興安的劍光之中。霍興安出劍飛快,孟通躲閃亦快,幾招下來,孟通不見後退,反見欺進,霍興安的劍被頻頻撥開。忽然孟通一指點向霍興安的眼睛,一指戳向霍興安的手腕,霍興安側頭護腕,孟通再擒其肘臂,霍興安隻好與之兩腕相格,手中長劍頓時被震飛上天。不待霍興安去接,孟通跳起搶到長劍。他掂了掂劍,揶揄道:“可惜了這把劍。”他一揮手,將長劍擲向它處,一棵脖頸粗的樹竟被穿透。

霍興安自知不敵,恨聲道:“改日求教!”扭頭便走,連劍也不取了。

孟通冷笑一聲:“恭候!”

因為交手極快,聞訊出莊的秦少璞和那蘭歡隻看到了站在原地的孟通。

“師父!師娘!”孟通道,“淫賊竟敢來討戰。”

“聽說他是衝你而來?”那蘭歡說。

孟通說:“他這是不自量力,所以我就替師傅教訓了一下他。”

秦少璞歎了口氣:“得饒人處且饒人吧,此人倒也不似十惡不赦之徒。”

孟通說:“他一來就擺出拚命的架勢,我已經很客氣了,我隻是奪了他的劍,讓他知難而退,”他轉身對那蘭歡說,“但他看來懷恨在心,要再來比試。”

那蘭歡一笑:“孟通這是要學孔明七擒孟獲了,”他對秦少璞道,“這人包藏禍心,早晚還會做出壞事來,不如廢了他的功夫,送於官府?”

秦少璞搖搖頭;“是非未分,等我們弄清了再說。”

那蘭歡道:“怎能說是非未分,他曾經擄了悅兒去呢。”

“師娘說的是,淫賊差點對小姐非禮。”

“是呢,若不是孟通及時趕去,可就玷汙了悅兒的清白。”

秦少璞思忖半晌,說:“等他再來,我要問個究竟。”

霍興安懊喪的向回走,走到一棵樹旁,歎氣的捶著樹幹,頭倚在樹上,禁不住要落淚。

“哎,”忽然一旁也有人歎氣,“這可如何是好,求之不得,輾轉反側。”

霍興安扭頭一看,卻是鬼手星婆坐在旁邊的樹上,笑眯眯的看著他。

剛才霍興安與孟通交手,星婆其實看得真真切切。“你才練了一天,就打上門去了,真是心急啊,”星婆道,“正常這劍法要練上數月才行。”

霍興安向星婆施禮道:“多謝星婆指點,我隻是……”

“心急可吃不了熱饅頭。那小黑袍兒的徒子徒孫都是當世高手,不知你師出何門,但憑你的功夫要入那山莊可難的很哦。”星婆道,“你跟我來!”說罷縱身而下,踏草疾走,霍興安連忙跟上。那星婆身材纖瘦,飄行如風,霍興安起先大步流星的跟著,但不久就不得不小跑起來。霍興安自小走山路如平地,但鬼手星婆卻如是不沾地的飛仙,霍興安隻看一襲衣裙在前麵飄忽,他追過兩座山,竟然氣喘籲籲起來。直到一個崖邊,星婆忽然跳了下去,霍興安大驚,他從崖邊攀下去,隻見星婆跳落到數丈時,踩著崖下伸出的樹枝以及突兀的石尖在崖壁上如山羊般跳躍奔走。霍興安心下拜服,隻得大喊:“星婆,請留步——”

鬼手星婆停住身子。霍興安俯身說:“星婆輕功真是絕世少有,我是望塵莫及,還請星婆選一處平坦的地方說話。”

鬼手星婆飛跳上來,翻立到崖頭。霍興安也爬上來,坐到地上。鬼手星婆衣袂飄然,神色自若。霍興安佩服的五體投地,說:“星婆輕功可謂天下無雙,興安見識了!”

“要說輕功,我也不算天下最好,”星婆道,“青州的馬四蹄,還有拜月教的老瘋婆子都在我之上。不過要是他們都死了,我就真的占得花魁了,嘻。”

霍興安心道,你被人稱作鬼手星婆,不如叫鬼影星婆的好。

星婆道:“小公子,你的劍法看起來紮實,但不夠靈巧,那袍客莊的小猴子們都內力深厚,加之劍法靈巧,你一時半會兒不會打得過,你內力不足,需要配以靈巧的身法才行。”

“可是像星婆這樣的輕功哪是一朝一夕可以達到的。”

“我教你身法,在拆招的時候可以避實就虛。”

霍興安心裏感激,抱拳道:“前輩對興安如此厚待,興安感激不盡!”

“別叫我前輩,我有那麼老嗎?你還是叫我星婆罷。”

霍興安心想,“星婆”的稱呼難道就不老了?但還是恭敬道:“是!星婆。隻是,興安有一事不明白。”

“說吧。”星婆點點頭。

“星婆為何對我興安如此厚待?”

“我星婆就是喜歡成人之美,”星婆忽然長歎一聲,“那小丫頭長得真像他爹。”她問霍興安,“你想不想要那個小丫頭?”

“這個,我……”霍興安也不知為什麼語塞了,“我隻是想知道……”

“你隻是想知道他爹同不同意?這個好說,”星婆笑道,“我去袍客莊鬧上三天三夜,非要找到他的墓不可。”

“我不是這個意思。”

未會等他解釋,星婆止住他的話,道:“我看你是要爭回這口氣,那好,那就先教你些應變的身法,你要讓小丫頭對你另眼相看,也不難,嘻嘻。”

霍興安也不知該如何和她解釋,但鬼手星婆執意讓他習練身法。

“小黑袍兒的徒子徒孫的輕功也很了得,什麼淩波微步啦,踏花拂影啦,我教你的這種身法叫繞梁燕,以跳空乘隙見長。”星婆讓霍興安折了一條細長的樹枝。

霍興安按她教授的身法,騰挪跳躍,足不沾地,而是用樹枝點地,在樹間來回跳移。起初樹枝總是被折斷,慢慢的霍興安習慣了控製力道,移動的時候變得更加靈活。

這樣習練了一天,霍興安感覺身法和劍法一樣,變得快疾靈活多了。

次日,不待鬼手星婆到來,他又去到袍客山莊前討戰孟通。

他走到那棵仍插著擲劍的樹前,無比恥辱的拔出劍來,他覺得對袍客山莊的恨又深了一分。

這次和孟通過了二十幾招才落敗,孟通也微感詫異,似乎一夜之間霍興安的劍法大有進步,他哪知霍興安是習練了鬼手星婆所教的繞梁燕身法,在過招時有意避開孟通的鋒芒,硬來軟接,伺機進取。

孟通再次將霍興安的劍擲入樹身,霍興安鐵青著臉,一言不發的扭頭便走,孟通照例說了聲“恭候”。

聞聲出莊的秦少璞喊道:“興安公子留步!”

霍興安愣了一下,停了腳步,但又堅決的大步離開。

“興安公子——”秦少璞見狀,也不勉強去追,隻是輕歎了口氣。

“師父,”孟通道,“這個淫賊看來是不會罷休。”

秦少璞搖搖頭說:“看其行止,卻不像采花媾女的淫邪之徒。”

“知人知麵不知心,師父對他太客氣了。”

霍興安離開莊子未遠,又被鬼手星婆當路攔住。

“不如你跟我走吧,做我的徒兒,我教你幾年,保證你再回來時能和他們鬥上一番,”星婆說。

聽見星婆有意收自己為徒,霍興安又驚又喜,這星婆功夫奇詭,可謂當世高人,做她的徒弟似乎是幸運之至。

“不行,”星婆又說,“等上幾年,那小丫頭就嫁了人了,我的苦心可白費了。不如,嗯,不如把那小丫頭一起帶走。”

“這——”霍興安不知該怎麼應和她的想法,這顯然不是他的初衷。

星婆卻當他猶豫不決。“你可是不知我鬼手星婆的厲害!”她一拂袖,“你在這兒等我!”

不多時,鬼手星婆從山下抓了一個壯年鄉民過來,那鄉民被一路抓著奔跑,顯然是累的不輕,星婆將其推到霍興安麵前,那男子如牛般喘著粗氣,嚇得麵色如紙。霍興安不知何意。

星婆喝令那男子:“脫去衣衫。”

那男子哆哆嗦嗦的脫下衣衫,當露出胸膛時,星婆在其身後忽發一掌。

霍興安大驚,以為星婆要顯露高超功夫,讓此人斃命。“不可——”他喊道。

那男子身子一震,像是蠱毒入體般,伸手去撓肩胛處,似乎越撓越癢,而慢慢的,他的肩胛處顯出一個淡淡的掌印。

“這叫穿心鬼手印,”星婆道,“慢慢的,會肌肉腐爛成洞,然後奇癢而死。”

那男子大怖,垂眼看自己的抓癢之處,那手印越來越清晰了。

霍興安心道,怪不得人稱鬼手星婆,可是這男子無緣無故的枉死,這鬼手星婆也太草菅人命了。之前霍興安的敬意頓時變成了懼意,他想,我是萬萬不能做此人的徒弟的,這豈不是入了邪道?

那男子轉身跪倒,向鬼手星婆磕頭:“請仙姑饒命啊!”

看見霍興安神色有異,星婆知其心意般的一笑,說:“我如果打在心處,那是必死無疑,我隻是拍在肩處,而且也沒用上五分力,小命可保,隻是要多幾日奇癢之苦,”他又對那人說,“你回去抓些蠍子,搗碎了烘幹,每日服用,半個月後即可止癢。”

男子拚命磕頭,大謝不殺之恩,跌跌撞撞的跑開了。

霍興安對鬼手星婆抱拳道:“星婆的功夫真是厲害之極。”

星婆一笑:“你做了我的徒兒,學了這招,以後可不用再害怕小黑袍兒的徒子徒孫了。”

霍興安說:“星婆,這穿心鬼手印要練很長時間吧?”

“不錯,你內力欠缺,所以沒有十年八年的,不會有什麼成就。”

霍興安一心隻想找到那黑袍客之墓,現在又負氣般的想找那孟通較量,他哪有苦練十年八年的心誌。

“哦,”星婆說,“你是氣不過那個孟通呀,這好辦,我去製住他,讓你好好打他一頓。”

“這,還是不要。”霍興安雖然對那孟通氣恨難消,但卻不願以這種方式消氣解恨。

“那我也拍他一掌,”星婆道,忽又歎聲說,“哎,我答應過小黑袍兒,不傷害他的後人和莊人的,”他對霍興安說,“你來,我教你這招穿心鬼手印。”

“可是,你不是說這需要內力才行嗎?”

“我隻教你掌法和用氣之道,沒有那麼大的威力,但打在對方的身上,也會讓他感到一時的酸軟無力。”

霍興安覺得這倒也不錯,於是星婆開始教他怎樣聚氣於掌。

起初,他按照星婆所教的,從四肢百脈提氣入胸,然後入臂,但是往往在上升中變得混亂,最後散失掉,拍出的掌風空有勁勢。

星婆告訴他說:“你現在擊出的掌力,隻是蠻力,看起來很有力,常人會傷的很重,但高手會很輕易化解。你要學會和感覺到一點,就是讓力進到對方的身體裏去,不是隻打到皮肉上。”

“是,星婆。”

霍興安練了很久,終於慢慢的體會到星婆所說的“讓力進到對方的身體裏去”。當氣聚於臂掌,再擊出時,他已聽不到掌風,但是能感覺到一股氣從掌中貫出,甚至自己的手臂都會隨之震顫不已。此時,星婆再教他穿心鬼手印的運氣秘訣,他就能很快的領悟其妙了。

那蘭歡和秦少璞在樹下喝茶,管家來稟告說:“帳幔都布置好了,祭禮堂也都安排好了。”秦少璞點點頭。

“按夫人的指示,我們都悄悄的準備,孟通帶人在夜裏將東西搬進莊子,白天除了去打水的出入,整日裏莊門都閉得緊緊的。”管家說。

那蘭歡說:“奇怪的是,這次那老妖婆子怎麼不來鬧了,也不和我們照麵。”

“但那個星婆總是在莊子周圍出現呢,”管家說,“昨天聽人說,她到山下的村子裏,強令每家每戶都紮蓮花燈,不知何意。”

“蓮花燈?”那蘭歡想了想,對秦少璞說,“他是要祭奠我爹,可是蓮花燈是喜慶時用的呀,她不會是要在忌日是搞什麼燈會吧?”

“哎,祭日總是要辦的,”秦少璞說,“等她來時我們多加防範好了。”

這時忽然有腳步奔來,一個莊丁趕來通報,說霍興安公子又來了。

秦少璞“唰”的站起:“這次我要親自問他!”

霍興安正站在莊門外,長劍緊攥,怒火藏睛的看著莊門,牆頭上莊丁的弓箭紛紛對著他,誰想到莊門開處,出現的卻是秦少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