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蔑洋如仇(3 / 3)

“中堂一語中的!”

頓了一頓,唐景崧繼續道,“嘉隆王尤如此,後繼的子孫,更不必了。”

“嘉隆王其實還好——對法國人畢竟還有香火之情,隻是暗中提防,麵兒上,彼此還算過得去。可是,繼位的明命王就不客氣了,不但對法人多方壓製,更下旨厲禁洋教。”

“我看過他布的上諭,‘西方之道為左道,迷惑人心,敗壞風俗,故應嚴禁之,以使吾民信奉正道’,雲雲。明命王明旨全國主教徒必須‘出教’,又將各地的傳教士召到順化,以翻譯法國書籍的名義,禁錮在皇城之中,對於不遵諭旨的傳教士,一律逮捕。”

“定公方才了,阮主是通過法國的傳教士,招募教官,西法練兵,最終打敗三阮,複國報仇的——這個法國傳教士,叫做百多祿,嘉隆王向他求援的時候,曾經答允過他,複國之後,許主教在越南自由傳播,明命王的禁教,算是替先王食言而肥了。”

“可是,明命王也有他的道理——是法國的傳教士先對不住我的。”

“這裏邊兒,夾雜著……”

到這兒,唐景崧微微猶豫了一下,“統嗣之爭。”

統嗣之爭?

在當下,這四個字,很有點兒“敏感詞”的意思,不過,聽眾們皆神色如常。

“本來,”唐景崧道,“嘉隆王的王位,該由王太孫承繼——王太子早歿。可是,嘉隆王卻把王位傳給了庶出的第四子,即明命王。”

“叔叔占了侄子的位子,這個事兒,許多人是不服氣的。早歿的王太子,不但是太子、嫡子,更重要的是,對於阮氏複國,王太子厥功甚偉——就是他和百多祿兩個,千辛萬苦的跑到法國京城巴黎,去搬法人的救兵的;那個《凡爾賽條約》,就是他和法皇路易十六,一塊兒簽下來的。”

“那個時候,他不過才七歲。”

七歲?

聽眾中,有人出了輕微的驚歎聲。

“王太子諡號‘英睿’,”唐景崧道,“他雖然是嘉隆王次子,但因為長子夭折,其實就是地地道道的嫡長子了。”

嘉隆王的時候,還沒有蒸汽船,越南到法國的海途,是非常漫長、艱苦和危險的,一個七歲的孩子,能夠把這段苦旅熬下來,是很不容易的一件事情。

“嗯,對了,”唐景崧補充道,“英睿王太子出的時候,還不到六歲,到達法國之後,才七歲的。”

就是,一個五歲的孩子,在路上,前前後後折騰了差不多兩年時間。

嘿。

聽眾中,再次出現了輕微的驚歎聲。

“我想,”曹毓瑛道,“嘉隆王不可能不曉得旅途的艱險,他把自己的嫡長子送到法國,其實……頗有‘質子’之意,的難聽一點,就是拿嫡長子的一條命,向法國表達期盼之殷、合作之誠。”

“確實,”許庚身點了點頭,“僅僅來回一趟法國,即便什麼也沒有談成,這位英睿王太子,也算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了!何況,還簽下了《凡爾賽條約》?嗯,確實稱得上‘厥功甚偉’!”

“二公所言極是!”唐景崧道,“雖然,因為接下來國內變亂,法國政府無力履行《凡爾賽條約》,可是,若沒有這個條約打底,百多祿替嘉隆王招募法軍官服越南役事,也未必就能那麼順當。”

“可是,”他歎了口氣,“事情壞也就壞在了這裏——由此,王太子和法國人愈走愈近,終於,到了嘉隆王無法容忍的地步了。”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