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自《桃源誌?壯士篇》
“自從倒在舞台上之後,張先生便陷入了昏迷。
躺在醫院的病床上,發燒不止,囈語不息。雪倫已趕來過來,守候在他身邊,見他的模樣,不禁落淚,哭泣了起來。自從離國,她與酈清雖盡心照顧,仍然不能減輕他的痛苦。今次乍聞慘訊,他就越發發承受不起了。
經她打探,內陸的消息並不很壞。由於極為轟動,世人關心,已造成不小的議論。港台一帶,也有不少憤言。海外幾位醫學界的大師,聞單雲清受傷,還未待張斯拜托,已匆匆趕往內地。
單雲清去世之言,不過是訛傳。如今雖然未醒,在幾位醫學大師的救助下,情況如逐步穩定,並無生命危險。雪倫真想告訴他,張斯卻陷入迷離惝恍中,於外界的感知,已然失去,隻不停地囈語。
口中喃喃,仿佛在重複些什麼。
雪倫側耳傾聽,邊用筆將它記下來,竟是一首詩。此時酈清也已抵達,接過她手中的紙一看,不禁也落下淚來:‘小時候,鄉愁是一枚小小的郵票,我在這頭,母親在那頭。長大後,鄉愁是一張窄窄的船票,我在這頭,新娘在那頭。後來啊,鄉愁是一方矮矮的墳墓,我在外頭,母親在裏頭。而現在,鄉愁是一灣淺淺的海峽,我在這頭,大陸……’
這一張小小的紙片,在院中傳遞,從大夫到護士,從護士到病人,從病人到家屬,從家屬到門衛,從門衛到來探望的人手中,見者無不落淚……”
————引自《大師的放逐》
“由於蘇士龍爺爺與父親的保護,蘇士龍難以被製裁。他仍是安然地住在桃源的公安局中,政府未給外界任何回應,當時有消息稱,幾日之後,便會將他安全送回京城。
輿論界已風潮迭起,難以遏製。
尤其當演唱會的視頻流出後,更是一片嘩然,張斯邊唱歌邊咯血的模樣,仿佛利刃一般,插進了大家的胸口。那首《我的中國心》已風靡華人界,即便牙牙學語的孩童,亦能完整的唱出了。
想起內中的歌詞,情深意切,重逾千鈞,令人又是心酸又是感慨。聞者紛紛落淚,既為張斯的癡心感動,又為他的遭遇難過。等到《鄉愁》之時流傳時,這樣的情緒達到了頂點,更有無盡的憤怒,無法宣泄。
‘作為一名華夏人,我深感可恥。從不曾見過這樣一個民族,放逐自己的大師,卻縱容那些流氓混蛋。當全世界為張先生傾倒時,他的政府,卻在背地裏暗害他。就這樣用下流的手段,對付一個癡心不改的赤子。
當他被放逐時,我並不難過。內陸的限製太多,會傷害這樣的天才,相反,國外的寬容,才是他遨遊的天地。可有誰想過,會出現如此天理難容的事,孤兒寡母的生活已夠艱難,偏偏還要在傷口上撒鹽!
聽著‘長江長城,黃山黃河,在我心中重千斤……’的歌詞,我感覺諷刺極了,祖國就是這樣回報他的思念。我的所有情感,隻剩下簡單的憤怒,因為凶手還安然地待在……’
像這樣的文章,已連篇累牘,難以盡數。桃源的政府門外,始終有人等候,不分晝夜。這些憤怒的桃源人,想要一個明確的答複。然而,令他們很失望,政府決定悄悄將蘇士龍送走,不了了之……”
————引自《回憶錄》
“那個傍晚,天空下起了暴雨,如注一般。
雷鳴轟轟,震耳欲聾。盡管時間尚早,天色卻不明亮,每一道閃電劃過,都會給人難言的驚悸。 一排車緩緩駛出,聲音盡被雨聲遮掩,靜悄悄的,向城外開去。
雷晨一身黑色的長衫,撐著一把黑色的傘,默默地站在雨地。看著車輛行遠,目光堅韌,抿著嘴角,一言不發。他舉起左手,輕輕示意了一下,說道:‘格殺勿論,擋者皆死!’身後的人影迅速撤離,消失在雨中。
車速加快,開進了巷子,正在全力向外駛出,一柄斧頭,寒光閃爍,正麵劈來。‘砰’的一聲,玻璃碎裂,第一輛車驚慌旋車。刺耳的刹車聲響起,車輪將地上的水花劃起,車身‘轟’的一下,撞在了牆上,正好擋住後麵幾輛車的路。
車中之人,驚慌失措的開門,想看個究竟,亮光閃過,一把刀正劈在他的腦門。接著,一群赤腳刺麵的大漢,呼嘯著奔來。
‘殺人啦!殺人啦!’
蘇士龍從車裏冒出頭,驚慌的喊叫。保鏢們則迅速地拔槍,開始射擊,‘砰’‘砰’連響,彈殼彈跳在地上,子彈則劃過水幕,射向了對方。西多族的勇士,頓時倒下了幾個,其餘人卻依然向前衝。
手起刀落,人頭滾地,天雷映著刀鋒,格外驚心動魄。
幾輛警車,恰在不遠處護衛,見狀急忙趕來。警員也都拔槍,向西多族的勇士射擊,又有幾人倒下。西多族的勇士大聲呼嘯,舉著刀,便向他們衝去。
於是,三方人馬打成了一團,槍聲刀影,縱橫交錯。西多族人,無論在武器,或是人數上,都是非常的劣勢。但他們天性勇猛,此次又為尊嚴而戰,並沒有生還的打算,所以悍不畏死,聲勢駭人。
桃源的居民,被槍聲驚動,紛紛出來觀看,也為眼前的情形嚇住。
蘇士龍已撥了求救的電話,須臾,車輛聲響,武裝特警已經趕到。荷槍實彈,從車上紛紛躍下。人群中間仍在砍殺,雙方人數都在迅速減少,呼嘯聲與慘叫聲起此彼伏,槍聲在這驚雷之中,卻依然駭人。
眼看武警就要加入,到時西多族的勇士將更加艱難,一位桃源居民忽然衝了出來,擋在他們的路前,張開雙手,不讓過去。大家一看,危急關頭,萬眾一心,紛紛跑了過來。其中不乏孩童婦女,老弱病殘。
大家手挽手,結成了一道有一道防線,將武警完全阻擋在外。
指揮人員十分著急,命令強突。武警威逼近來,情形險峻,民眾中一位老漢,忽然大喊:‘小三子,你給我滾到一邊去!’,話音方落,武警的陣線,頓時缺了一格。指揮官對著退縮的人吼道:‘怎麼回事?’
那年輕人站在當場,神情猶豫:‘他……他是我爹。’
‘小三子,張先生送你上學,就是讓你學會為虎作倀?!’老漢看著他,嘶啞著聲音吼道:“做人不能沒良心,咱家落魄的時候,你吃飯的錢,你上學的錢,都是誰的?!你想活活把我氣死麼?!’
雷雨漸漸減弱,趕來的居民卻越來越多,見狀自覺地加入人群。他們認識武警中的某些人,大多是子侄之類,於是紛紛嗬斥,讓他們不許過來。
指揮官的命令也不頂用了,武警們十分猶豫,停在當地。當他大聲疾時,一位打著黑傘,穿著黑色長衫少年,走到了中間。
‘唰’地將傘拋開,冷著臉,對著武警們喊道:‘諸位有許多都是桃源人,對於張先生,應該並不陌生。希望大家想清楚,今天踏出一步,桃源將再容不下你!因為桃源人可以做髒活,可以說罵話,什麼都可以髒,就是不能髒了良心!’
他拍著胸脯,砰砰的響,手向後指:“張先生的朋友,在用自己的鮮血,守護他的尊嚴!再看看你們,卻要去保護那群敗類!張先生的母親,如今還在醫院,未曾醒過來,你們就要這樣對待她麼?!’
他停住了呼喊,一掀前擺,‘撲’的一聲,跪倒在雨水中:“我雷晨受張先生恩惠,不敢或忘,今日在此死守。你們若堅持要進,便踏著我的屍體過去吧!’
武警們惶恐對望,麵色變幻,不知所措。
桃源的居民們,卻隨之通通跪了下來,依然是手挽著手,挺直了腰杆。不斷有人加入,防線一層一層地加大。每個人都是同一個表情,每個人都是一樣的堅定,就跪在這雨水之中,用自己生命來推動這次鬥爭。
指揮官暴跳如雷,卻被自己的手下拉住,無法作為。
場中的戰鬥已接近尾聲,鮮血橫流,呼聲一片。全場隻剩下蘇士龍還完好無損,躲在車中,對麵則是一個傷痕累累的西多族大漢,緩緩走來。其餘人均躺在地上,非死即傷。雨水漸漸停了,聲音小了下來。
‘砰’的一聲,玻璃被敲碎,大漢將蘇士龍拖了出來。
‘救命……救命啊……誰來救……’蘇士龍害怕地哭喊,卻沒人理他。大漢舉起了手中的刀,卻聽人喊道:‘讓我來!’,地上掙紮著爬起一西多族裝扮的人,左臂受了槍傷,但桃源人都認識,此人正是王闖!
他走了過來,自大漢手中接過刀,看了一眼蘇士龍,又是舉起,跟著就劈了下來。接著是第二刀,第三刀,第四刀……直至蘇士龍變成肉泥,再發不出哀嚎。
王闖轉過身,對著大家說道:‘我當日答應過他,保護好他的家人,卻失了誓言。好在仇人被戮,原是我一手策劃,總算挽回了一點尊嚴。殺人犯法,難逃一死,但我頂天立地,絕無任何悔意,不願拘捕入獄,受人侮辱,在此與諸位告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