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文化苦旅(2 / 3)

有跟隨的記者,報道稱“其詞懇切,語重心長。每一間隙,必聞掌聲如潮,難以止歇。師生落淚者,隨處可見,麵色通紅,神情激昂。山民受其鼓勵,亦奮發精神,常聚眾而歌,擊鼓而舞。

更有部落首領,親來拜見,執弟子禮。聞其言論,則集群眾之力,星夜開山。雖無現代之機械,僅憑雙手,亦修成通達外界的大道。每每隨孩童一起上學,於窗外聆聽課上所授,以事詢問學者老師,了解山外世界。

雖隻空口演講,而影響之大,不可估量。其對當地人精神之激發,尤其劇烈,遍數曆史,未見其匹……”

由於路線問題,自然不能所有學校都去。他也沒這許多時間,即算如此,也繞了大半。學生反響極大,張斯看著一雙雙單純卻熾熱的眼睛,內心震動,深有所感。歎息入世以來,做了不少事,但以此件最有價值。

這一行為,亦成為“秋楓書院”的傳統,每代山長,在特定的時期,需來一次巡講。

張斯的講稿,在報上連載,受許多人的關注。與此同時,他的一本散文集,也在連載,影響較前者為大,讀者反響熱烈。

“莫高窟大門外,有一條河,過河有一溜空地,高高低低建著幾座僧人圓寂塔。塔呈圓形,狀近葫蘆,外敷白色。從幾座坍弛的來看,塔心豎一木樁,四周以黃泥塑成,基座壘以青磚。曆來住持莫高窟的僧侶都不富裕,從這裏也可找見證明。夕陽西下,朔風凜冽,這個破落的塔群更顯得悲涼……”

這是開頭,第一篇為《道士塔》。

通過對曆史的回顧,講述了敦煌的新建,與後來諸多文化產物的散佚。夾敘夾議,其詞宏偉,直透人心。華夏曆史的厚重與悲哀,奔來筆下,洶湧遼闊,卻又帶著難言傷痛。許多人讀了,拍案氣憤,難以自已。

這就是前世極為著名的散文集《文化苦旅》,原作者餘秋雨。

當然,張斯隻是借鑒其體例與筆法,根據現實所見,重新寫就。在內容上,已無多少重複,八成可算原創。就比如說這篇《道士塔》,王圓籙的形象,已然大變。雖然並非什麼文化英雄,但也不是小醜,不該對敦煌文物的遺失負責。

餘先生的文筆,自然無話可說,然其中有許多史實的硬傷。作為《國史大綱》與《管錐編》的作者,張斯自然要避免的。並且改掉其中過於煽情的意味,過則必反,保留一半,便十分恰當了。

前世的時候,餘先生遭遇了許多批評,眾人懷疑其人品,真假莫辨。但這並不影響《文化苦旅》的價值,此書之所以名聲大震,並暢銷一時。主要得益於本身的質量,而非關於作者的輿論。

張斯來到這個世界雖短,但經曆之事卻不少,更有許多生死關頭的經驗。心境本就非少年人,如此一來,越發深邃了。加上平日刻苦,工作之外,便是讀書思索。於華夏之曆史與文化,頗多體悟。

今次巡講,更將名山大川閱曆一遍,童稚學生的眼神,也在他心頭激起波瀾。他將這樣的心情,投擲筆下,書寫開來,較原作出色許多。其中之感染力,異常強健,令無數讀者心潮起伏,扼腕歎息。

“擺脫了傳統散文過於瑣碎的寫作視角,而以宏大的中國曆史文化為創作背景,在曆史長河中,尋找到人類穿越時空的情感結合點,選取的內容題材又緊扣現代人極其關注並能建立感情聯係的事件和人物,並賦予人生命運的關注和終極體驗。”

這是專家的說法,極其冗長,讀完似懂非懂。

也有通俗些的評論,是這樣寫的:“張斯的散文,氣魄極大,開創了一種新的境界,對這一類型做出了極大的貢獻。

《文化苦旅》走出了往昔散文的靡靡之音,以一種大手法書寫曆史、感悟人生,重點突出對‘人’的思考,以悲憫情懷書寫傳統文化中的各種症結,盡管也難以找到完美的答案,但給人以厚重、以滄桑,以震撼、以啟迪。同時他又以飽含深情的筆觸、不拘一格的形式來敘事、來抒情,博得了外觀上的審美愉悅。

散文向來精致,偏於‘女性化’,簡短而清新。

自古及今,留下了許多名篇,大都是幽靜小路,沁人心脾,卻也顯得小家子氣。太多自我描述,或是對於男歡女愛的刻畫,深陷其中,顧影自憐。將一件細小的事情,講述的猶如天大,情人的離別,亦要尋死覓活。

這樣的印象,被《文化苦旅》徹底衝散。

這是張斯憑著自己淵博的知識,與寬廣的胸懷,對前人一次全麵的超越。著眼於華夏文化的興衰,民族心理的變遷,以宏偉遼闊的筆觸,去探尋未知的路途。在我看來,《文化苦旅》可視為近代以來散文的扛鼎之作……”

《文化苦旅》的連載,掀起了一輪熱潮,確實對散文界形成了極大的衝擊。

大家都在停留在賞花誦月的傳統中,那黯然神傷的調調,依然占據著主流。無論男女,寫起散文,總不由自主地走上這樣的道路。或許是由於散文的特性,就在於透露心聲,而現實生活中的人,總會被瑣碎的事情煩惱。

在這之前,讀者亦沒什麼其它感覺,認為這般也算理所當然。

作者醉心於自己的情感糾葛,細筆描繪,柔腸百折。而《文化苦旅》一出現,那滄桑厚重的話語,一遍又一遍衝擊著民眾的心靈。他們再次回首,翻閱原來的作品,卻覺如此矯情而自戀,實在不值一提。

一個沉浸在個人得失中,糾葛纏綿。另一個卻已踏遍山川河嶽,在無邊的大漠中,為民族的苦難哭號;在滔滔的黃河的盡頭,為華夏的起源呼喚;在偏僻的廟宇中,為前輩的仁義祭奠……格調相差,高下立判。

這些散文作者,自然也極為關心,將連載的文章拿來看。若是當真好,正好可以學著點,也可能是民眾瞎吹捧的,那便不客氣地批評。

一看之下,目瞪口呆。

確實是好作品,卻無從學起。那是張斯巡講時的親身經曆,摻雜了豐厚的史學知識,更是站在一個文化高度,對民族的過往,進行了精當的評述。他們既無那樣的經曆,又無那樣的史學,更不具備那樣的胸懷,如何做得到?

“從《道士塔》的漫漫黃沙開篇,和著異鄉漂泊者的腳步聲結束,從兩千多年前李冰的都江堰,直讀到兩千年後非常時代的吳江船,這是一場名副其實的苦旅,它涵蓋了太多,它承受了太多,它讓一顆不堪負重的心靈,隻能用沉默的眼淚,來回答曆史上那些太多的委屈痛苦,與太多的無可奈何。

原來散文,真的也可以寫出曆史的重量。

張先生的文采當然是好的,華彩明麗的辭藻,工整通暢的行文;但最吸引我的還是透過詞句背後穿透曆史迷霧的畫麵,越平凡質樸越令人動容。

王道士遠望外國學者拉著滿載敦煌文物大車的背影,天一閣門口及膝深的積水與樓閣上滿地的棗核,牌坊下尼姑庵中那些靦腆年輕女老師們,布鞋踏在昔日牌坊上的雕紋上,送孩子們遠去而揮動的小手絹,那兩個為開了一冬的臘梅花瓣撐著紫綢傘的小護士……畫麵在一個人物身上定格,停頓一下,又跳到另一個場景上,再停頓。

一放一停,一停一放,那麼浩大深奧的中國文化曆史,一下就有了形象,有了精氣神,不再抽象,不再枯燥,哪怕是屈辱的部分,也讓忍辱負重有了發泄的具體出口……”

影響所及,港台亦不能免,評論已連篇累牘。尤其中學生,尤為癡迷,簡直流連忘返。他們的年紀,求知欲最為強烈,對於自己國家的曆史,更有無限的渴望。而過於嚴肅的史學著作,讀來過於艱難,更無法引起共鳴。

《文化苦旅》則從無邊大漠,寫到了細膩江南,廣闊深遠,無論是知識上,還是想象上,都給人一種難言的享受。更有那深沉的情況,動人心魄,寫到民族悲涼處,已有人涕泗橫流,難以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