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夜星城,蒼璃寒原最近的繁華市城,具有蒼狼王之眼之稱。
行了兩天的路程,總算是到了目的地。
清秋尚挾寒氣,閻蘿裹緊了鬥篷。
隨時間流逝,商販越聚越多。早點麵湯擺上了桌,香味驅走了這邊關之地的寒氣。
閻蘿恍然記起,約莫就是年幼時隨父兄來過落夜星城,那時天也是這般早。他們三人就地隨意找了個麵湯鋪子,一人一碗,在寒冬裏吃得暖和極了。
吃完閻蘿尚且在抹嘴,父親便豪邁地把錢扣在桌上,嚇得湯麵老板還以為他要找事。父親哈哈大笑,提起兄長便說是即刻出城去關奔寒原,打他個蠻夷寒冬當頭一棒。
徒留那時還未及笄的閻蘿乖乖坐在麵湯鋪子的小板凳上,吸吸鼻子,星星眼地看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真威風呀……
閻蘿甩了甩腦袋,將回憶驅散。
末喇答真是的,說好一起落夜星聚頭,怎麼又不見蹤影!閻蘿想起往昔末喇答纏著兄長討教武藝放她鴿子的事,二度氣鼓鼓。
不過她理所應當地忘記:一起山頭狩獵,柳娘派仆人喚她去街頭買妝麵,她丟下弓箭就忘記山上和野豬纏鬥的末喇答。
還有她趁著兄長不在上京,和末喇答混著進入地下賭場,誤入了打手的更衣間,她身輕如燕,留下末喇答和一眾光著腱子肉的大漢大眼瞪小眼……
閻蘿在城中四處逛,一麵搜索回憶以寬慰自己,一麵查看城中的軍防設施。
打更人在角落裏放鬆舒坦地睡著大覺;巡邏的士兵列隊排伍,製服雖說有點破舊,仍能看出料子上佳。
好像一切都還不錯,閻蘿拂過小巷箱堆上斜插的暗紅軍旗。
細膩,蒙著一層灰。
閻蘿搓了搓手,長久以來的潛意識在叫嚷:還有什麼可擔心的!等末喇答一來,秋季的招兵也要開始了,你要的軍旅生活不就是這樣嗎?!
天色仿佛蒙著一層旗幟上沾染的相同灰塵,暗淡,陰冷。
教她想起跪在閻府裏下的那場雨。
她翻身上馬,摸了摸腰間係好的巧心環。
聖上壽宴在即,兄長怕無空前來捉她。待到宴後,她便男扮女裝,改換……
嗖!
一支箭以快到極致的速度,攜著冰冷殺意,以居高臨下的角度,眨眼便衝至閻蘿頭顱。
腦中瞬間炸開,閻蘿渾身汗毛炸開,在自己多年習武養成的本能下,閃動避讓。□□馬一驚,嘶叫著動作。微弱一聲,那箭柄狠狠擦過閻蘿的臉側,險些劃過鼻子,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閻蘿咬牙,迅速翻馬下地,躲閃至一旁酒樓的柱後。
三兩羽箭又飛快衝擊,在她閃避後的地方留下。入地一尺,足見蠻力。
閻蘿眯眼去望,城牆防護地,厚襖氈帽——狄族!
閻蘿頭腦傳來一陣陣暈眩與迷惑。縱是清秋,也遠未到狄族搶糧攻城之時,他們什麼時候入侵了?!這處已經淪陷了嗎?
臉上傳來痛感,閻蘿伸手一抹,嘶——血痕未止,怕已是萃了毒。
從攤販、樓道、各處,瞬間衝出幾個偽裝的狄族人,揮刀而來。早市一片混亂驚叫。
埋伏!!
閻蘿邊跑躲邊迎戰。刀劍相接,發出刺耳的聲音,狄族的氣力向來非同尋常,這幾人更是如有神力,閻蘿以一抵多,很快便招架不住。
臉上的血傷無時不刻刺激著,痛得閻蘿甚至覺得眼前一片模糊。機械性地揮劍抵抗,閻蘿也數不清究竟是倒下的狄族人多,還是閻蘿身上的傷痕多。
閻蘿並不怕殺人,閻蘿要殺的,通通是對國、對家虎視眈眈的惡人。熱血濺在閻蘿身上,又熱又燙。
在這個混亂無措的局麵下,閻蘿心中,竟也生出那麼幾分……為什麼,剛好就是這樣巧合的時機,閻蘿的護衛兵去周野探查,末喇答不在,這個時辰,怎麼就讓她遇上了敵族的兵馬呢?
閻蘿揮劍不斷,神識錯亂,正當此時,馬蹄聲重重踏響石板道。
高揚旗幟,踏步聲整齊肅和,大批軍隊突臨落夜星。
馬蹄聲高昂,穿弓射箭。周圍傳來各色聲響,無數錯亂的聲音中,閻蘿隻能聽清一片混亂中,那道最為響重、冷漠卻溫暖的聲音:“閻蘿!”
下一刻,閻蘿瞬間本能地就放棄一切攻擊,本能地蹲下。
像小時候一樣。
下一刻,精準射入心口的刹羽箭疾速射來,鋪天蓋地,避開了蹲下的閻蘿。裹挾冽風,狄族悶哼著倒地。城牆上的弓箭兵被射中,狠落摔下來。
再然後,閻蘿便有些神魂昏迷。毒有些厲害,流淌在麵部,摸上去黏膩濕滑,閻蘿看見模糊的視野裏,臉色冷漠神情憤怒的閻逐翻身下馬。
狼麵冰冷,模糊成一片朝閻蘿奔來。
閻蘿現在什麼都不想了,突襲、兄長為什麼會知道她的位置……她統統不想了。
兄長來接閻蘿了。
他生氣也好,總歸是來接閻蘿了,他還愛惜著,閻蘿這個族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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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榻間閻蘿陷入沉睡,臉部傷口猙獰,覆滿了厚厚一層藥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