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豐帝聞言道:“很是。”又與她商議,“大郎身子骨弱,隻怕宮中不得動彈,不如叫他去行宮,多走動走動騎騎馬,說不定還好些。朕事務繁忙,你替朕多看顧著。”
林雲熙微微一愣,才想推辭,便聽慶豐帝道:“皇後諸事繁瑣,既要料理宮務、照顧皇兒,又要侍奉太皇太後,怕是□□難顧,這回隻怕不能隨朕去西山。到時行宮裏的事還需你操心,你若有幾個說得上話的,不妨叫了一道去吧。”
林雲熙不由吃了一驚,皇後竟留在宮中!想來是近幾個月皇後頻出昏招,慶豐帝已有不悅之意,想要冷一冷她了。口中笑意盈盈道:“忙壽安的事尚且忙不過來呢,也就是恭貴儀時時來請安,說幾句閑話。”頓了頓,又道:“還有敬和姐姐。”
心下卻道,慶豐帝才厭了皇後,必不能叫兩人分開。若是皇後因受冷落冷靜下來,未必不會轉了性子假意柔順,屆時慶豐帝念及情分,皇後何愁沒有翻身之策?得讓帝後相伴不離,讓慶豐帝時時刻刻受著皇後的膈應手段才好。
敬和夫人既想請她幫忙提攜秦氏,自然需要替她出力。她雖不可能直接將秦氏送到慶豐帝麵前,但慶豐帝已發了話叫她帶人,區區一個充容,也就是一句話的事罷了。至於到了西山秦氏能不能得寵,那也要看個人造化。
慶豐帝想了想,才道:“甄氏晉封以來倒是嫻靜安分了不少。”再無其他言語,隻對林雲熙道:“也不必帶許多人,除了皇子帝姬和他們的生母,再帶上順芳儀和胡氏也就是了。”
林雲熙又是一怔,方才恍然大悟。
所有的皇嗣與其生母中,可是包含了二皇子和順芳儀的!行宮數月,二皇子不在皇後身邊,而慶豐帝卻隨時可以一道聖旨晉封順芳儀,再命她照料皇長子、打理行宮宮務……這不是要冷落皇後,而是十足的打壓和遏製!
林雲熙垂下眼眸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轉瞬閃過無數念頭。
想必近幾個月皇後步步踏錯,已讓慶豐帝有所戒備懷疑,想要壓一壓皇後的權柄了。
又隻帶胡青青和瓊貴儀,既讓皇後失去對慶豐帝身邊嬪妃的掌控,同時也是試探太皇太後、欲分程氏恩寵的意思。
林雲熙不由暗暗讚歎聖人手段。此番一石數鳥,若是忠心不二的,自然忍得了一時委屈、更加盡忠侍奉,若是懷有私心,隻怕會動作頻頻、百般謀劃。誰是誰非,慶豐帝一目了然。
若皇後能及時悔悟,如從前那般領會上意,與慶豐帝配合默契抵製太皇太後,隻怕還有翻身的餘地。可若皇後私心膨脹,不能體察聖心,反而一心替自己籌謀呢?
林雲熙心底冷笑,好不容易皇後鑽了牛角尖昏招頻出,又怎能再給她冷靜的機會?先不提皇後能不能醒悟過來,即便是因受冷落而假意柔順,慶豐帝也不會不給皇後臉麵。帝後到底有結發多年,慶豐帝並非不念舊情之人,一旦情勢轉圜,皇後隻怕還能東山再起。
隻有讓慶豐帝時時刻刻看著皇後的一言一行、忍著皇後的私心惡欲,才能把帝後情分消磨幹淨,讓慶豐帝徹底厭棄她!
麵上卻隻做含了酸意嗔怒道:“少了皇後娘娘和宮中姐妹拈酸吃醋,您倒是可以鬆快。回頭再納了新人,隻怕這滿宮都是鶯鶯燕燕了。”
慶豐帝又好氣又好笑,捏捏她的鼻尖,道:“偏你想的多。朕本就無意旁人,還滿宮鶯鶯燕燕,你當朕是那種見一個愛一個的?這壇子醋釀了多少年?這麼酸,嗯?”
她便伏在他懷裏咯咯直笑。
慶豐帝輕輕撫過她柔軟的鬢發,低聲道:“你若不喜歡,去了行宮朕就不再見楊氏,好不好?”
林雲熙喉頭微微一哽,心裏湧起幾分複雜的情緒,卻隻作未聽清一般回過頭去問道:“聖人說什麼?”
慶豐帝手上頓了一頓,笑道:“朕與你說,去了行宮你若是覺得無聊,可多召姨母來陪你說說話。至於楊氏之流,你不喜歡也不必同她們相與,遠著些就是了。”
林雲熙輕輕闔上眼靠在慶豐帝膝頭,笑吟吟地應了一聲,道:“有聖人陪我,哪裏就煩悶了?唉,都說男兒喜新忘舊,怎我這一個就這般長情?”
慶豐帝笑道:“朕獨獨偏心你一個,哪裏肯忘?”
林雲熙臉上不由微微滾燙,抬頭向慶豐帝看去,他眼中盡是欣然溫和,倒映出她微紅嬌豔的麵容與璨若星河的眼眸。
此後數日,忽聽聞順芳儀病愈,去各宮中請安時恰好在瓊貴儀的常寧殿遇到慶豐帝,再度被聖人召幸。因順芳儀失寵養病時多受殿中省、尚宮局克扣,慶豐帝還重責了幾個內侍宮女,又多番恩賞,故而順芳儀雖仍未得晉封,依仗恩寵,也漸有起勢。
不日殿中省籌備儀程,宮中便傳開了去西山避暑的消息。一日在重華宮請安,皇後還特意召順芳儀上前說話:“今年隨駕的嬪妃不多,你能跟著去是聖人看重你,到了西山要好生侍奉聖人。再則,你是二皇子上了玉牒的生母,這回多替本宮照看二皇子,本宮也承你的情……”
順芳儀麵不改色,恭恭敬敬卻又不卑不亢道:“妾身卑微,萬不敢插手皇子教養。惟盡心侍奉聖人、皇後而已。”
皇後極力維持著雍容笑意,不鹹不淡道:“你有此心,再好不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