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是數日,皇後對順芳儀多番壓製,都被順芳儀不輕不重得頂了回去。慶豐帝又旬日不往重華宮用膳留宿,宮中漸漸人心浮動。
皇後不得不忍下怒氣,一邊找了借口不準順芳儀再見二皇子,一邊暗暗叮囑二皇子的乳母宮人,對順芳儀需百般防範,萬不可近皇子身邊。又狠狠發作了幾個更衣、采女,才刹住了一股子浮躁之氣。
然而慶豐帝不奉太皇太後出行,皇後也隱隱有失勢之象,嬪妃們自然見風使舵,紛紛往昭陽殿、瑤華宮處請安趨奉。林雲熙不願和眾人相與,倒是麗修容一反常態,不僅來者不拒,大肆賞賜,還時常請林雲熙和一幹嬪妃們宴飲小聚,又或者是登門說話,頗有一副求賢名的姿態,連素來與她不甚交好的婉容華之流也和顏悅色,好不客氣。林雲熙三五次裏最多應邀一兩次,多數並不出席,隻命禦膳房送去美酒、蔬果、點心等為眾妃慶賀。
她心中疑惑,暗暗命人小心盯著,偶爾也暗示敬和夫人試探麗修容和婉容華幾句,“從前還見兩位妹妹拌嘴呢,如今竟好得像一個人似的。”
哪知麗修容隻道:“我從前年紀小,照顧孩子久了心氣難免不平些。婉姐姐又和藹可親,自然有什麼委屈都衝著姐姐去了。”又對婉容華笑道:“還好姐姐不介意我脾氣急躁。”
婉容華也笑得溫婉動人,連稱不敢:“怎麼會呢?姐妹之間略嘀咕幾句算什麼。妹妹與我親近,我高興還來不及呢。”
一時驚詫眾人。
不過麗修容雖門庭若市,卻不鬆口願意帶誰一同往行宮伴駕,對外隻說是慶豐帝無意再多添人員,聖命難為。而昭陽殿這裏雖說隻要林雲熙一句話,可六宮皆知,昭儀的門檻可不好進。不入林雲熙眼緣的,就是新寵如瓊貴儀也要吃閉門羹,故而想要奉承討好的人多,真能被請進門的也隻有麗修容、敬和夫人、胡青青與少數幾個性情溫厚無爭的嬪妃罷了。
因此敬和夫人還是多往昭陽殿來請安。
不過她也看出林雲熙不甚喜歡秦氏,多半便不帶著秦氏,隻和胡青青搭伴。
如是識趣,林雲熙自然願意多見敬和夫人幾次。有時去麗修容那裏赴宴,也會讓宮人叫上敬和夫人隨行。
盡管這點小小的親近客氣守禮得不易察覺,敬和夫人還是萬分感激上心。又覺得所求之事有望,愈發小心謹慎,輕易不肯讓秦氏出來礙眼。
連董嬤嬤都道:“敬和夫人還算是個聰明人,知道投其所好。怎麼先前就不知道看人臉色呢?”
青菱咯咯脆笑,道:“她若一開始就這樣聰明,也就不會失寵啦。”
林雲熙輕輕睨了青菱一眼,青菱忙掩了口賠不是道:“奴婢錯了。不該妄議嬪妃。”
林雲熙笑道:“也就屬你嘴快。還以為這幾個月你好了不少,哪天可得好好治治你。”
董嬤嬤笑眯眯道:“這有什麼難?待嬤嬤尋一枚針來縫上,看這小丫頭還學不學得乖。”青菱臉色微微一白,旋即如常般佯作羞惱,匆匆掀了簾子出去了,一邊走一邊道:“嬤嬤就知道打趣我!我還是去瞧瞧主子的補湯燉好了沒有。”
董嬤嬤神情一斂,麵上含了憂色:“主子……”
林雲熙搖頭輕笑,全無芥蒂道:“嬤嬤多慮了,青菱我是信得過的。可她這個性子,就怕被別人哄了去自己都不知道。嬤嬤小心幫我看一看她,隻要咱們有了數,也免得日後出什麼差池,連救都救不及。”
董嬤嬤方放寬了心道:“這有何難?主子心裏明白就好。”
待董嬤嬤出去了,白薇進來替林雲熙換上一盞熱茶,卻見她沉著臉,眉心微蹙,屋裏又無其他人侍奉,不由心頭怦怦直跳。當日琥琳姑姑領著她給林雲熙磕頭請安,隻叫她在外間做些端茶送水的事,多半都是跟著白遙等人,極少有獨自一人顯出來的機會
當下動作越發輕緩起來,口中笑道:“主子枯坐許久,可要歇歇?”
林雲熙看了她隻覺麵生,打量了幾眼,白薇福一福身道:“奴婢白薇,前幾日剛到茶水間當差的。”
林雲熙心思不在此處,隻淡淡道:“原來是你,琥琳說你很是伶俐能幹。”忽然起了念頭,端起茶盞抿了一口,笑道:“去替我將秦路喚來……”
白薇才要應是,她又暗暗搖頭,道:“等等。罷了,不必叫他進來。”
林雲熙靜靜看了看白薇,又有些恍然。
對著白薇溫和笑了笑,問她幾句差事當的如何、有沒有人欺負她,道:“我不是個苛待人的,你們忠心做事,我自然清楚。”
白薇勉強維持著恭敬的神情,忙不迭得表著忠心,眼神裏透露出難以抑製的激動。
林雲熙默默歎了一聲,她固然信重身邊的陪嫁,但也沒打算閑置宮人不用。可她入宮後風波不斷,接著又懷孕生子,自然是家中奴婢來的順手,反倒忽視這些昭陽殿的宮女了。
——青菱雖有些小毛病,也不會這般不謹慎。
這其中焉知沒有那些被她棄而不用的宮女們的手筆?
隻有把她身邊的人打下去,她們才有上來的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