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慶豐帝便召幸了楊芳儀,即日便封為貴儀,賜下封號為“瓊”,更是一連三日傳召,恩賞不斷。其餘幾人卻無楊氏這般風光,連月來除卻崔氏偶得寵幸,秦、杜等人不過循例遷了半級,再沒有被召幸。
而此次位分最高者文貞夫人程沅仍是稱病,被太皇太後留在壽康宮靜養,皇後進言道宮中不缺太醫、宮人侍奉,病著的嬪妃病萬萬不能住到貴人宮裏,不合宮中規矩。
太皇太後不以為意,隻說年紀大了,想留個小輩陪著,不肯放人。皇後勸了幾次無果,轉而照拂、關懷起其他新入宮的嬪妃,尤其以瓊貴儀楊氏為首。
反倒是楊氏對皇後恭敬有餘,卻不見親近,隻不斷往林雲熙宮裏來拜見請安。
這日恰遇上敬和夫人攜了秦氏來拜見,林雲熙正與董嬤嬤商量給文貞夫人送去的禮單,才挑了幾味補身的藥材,董嬤嬤笑道:“不好叫敬和夫人久等,老奴先替您擬了單子,主子得了閑再看吧。”
林雲熙原本打算留瓊貴儀在偏殿喝一盞茶就送客,眼下卻不好不去,對青菱道:“請敬和夫人到偏殿稍坐,我即刻就到。”
換了衣裳去見客,才到偏殿門口,便聽到敬和夫人笑聲輕柔和婉,盈盈道:“妹妹雖是新寵,卻聰慧過人,甚是懂得絲蘿托喬木的道理。姐姐就不及妹妹,無事隻能陪昭儀說說閑話。來日妹妹若能得昭儀扶持,隻怕前程不下於姐姐我了。”
瓊貴儀道:“妹妹年輕不懂事,不比姐姐侍奉昭儀勤勉。論前程,自然是姐姐勝過妹妹百倍的。”
林雲熙秀眉微挑,一邊進了殿門,一邊含笑開口道:“不敢。都是宮中嬪禦,隻有咱們侍奉聖人皇後的,哪裏敢叫兩位姐妹侍奉我呢?”
敬和夫人等紛紛起身與她行禮,瓊貴儀臉色微微一變,和婉笑道:“妾身素來仰慕昭儀懿德風範,才時時請安,期望昭儀垂憐指點。眼下昭儀有客,妾身倒是不便叨擾了。”
林雲熙神情柔和,笑道:“我不過虛長你幾歲,哪裏就能指點你了?既入了宮,用心侍奉聖人便是了。”
瓊貴儀恭恭敬敬應了聲是,也不多留,告辭退了出去。
敬和夫人眉間不免露出幾分幸災樂禍,嘖嘖笑道:“楊氏新貴得寵,自然萬般如意。昭儀肯見她,是給她臉麵;不見她,也礙不著禮法。可惜她未免把自己看得太高了。”
林雲熙瞥了她一眼,道:“怎的敬和姐姐對瓊貴儀仿佛有些意見?”
敬和夫人斂目道:“楊氏如今風頭正盛呢。”
宮中新進了嬪妃,聖寵自然要分薄與新人,像敬和夫人這般早已失寵、數月才得見天顏的舊人來說,原本稀薄的聖恩再分薄,見了瓊貴儀自然不大痛快。
林雲熙安撫道:“姐姐年資曆久,聖人又十分敬重,同她置什麼氣?”
敬和夫人歎了口氣道:“我也就罷了,左不過是安穩度日。”拿眼往靜默端坐的秦氏那裏示意,“都是年輕貌美的,難道要跟我一樣寂老深宮不成?”
林雲熙微微蹙了蹙眉,隻含笑不語。
敬和夫人自知失言,忙笑著拉過秦氏道:“光顧著與昭儀說話,竟忘了叫她給昭儀請安。”
秦氏依言上前拜見,林雲熙順勢笑道:“說來還未恭喜你晉封充容。”命青菱取了首飾錦緞賞她。神態依舊淡淡,並無十分待見秦氏的意思。
宮中麗修容有子無虞、恩寵漸衰,忻婕妤、靜貴儀都在靜養並未複寵,隻有剛晉封貴儀的胡青青算是舊寵,其他的即便如瓊貴儀新寵上位,依舊不敵林雲熙獨霸鼇頭,聖眷不衰。
她自然不必擔心,也無需扶持誰來謀取聖心。
敬和夫人麵上略有些訕訕,卻不敢露出半分強硬之色,含混笑道:“昭儀也算疼愛她了。”
過了端午時氣溽熱,林雲熙便搬至涼風殿後的褚浪閣避暑。閣前石榴盛開如霞,綠蔭濃翠,鳳尾森森,龍吟細細,微風徐來,自有清涼之意。
廡廊下掛著占風鐸,風吹玉振,瑲然作響。壽安正是愛說愛跑的時候,追著福宜福壽兩隻小狗滿院子撒歡。福宜福壽有專門的內侍照看,長得飛快,幾個月功夫竟有壽安半人來高,成日圍著壽安轉,偶爾被壽安抱個滿懷或者撲倒,也不叫喊,還搖著尾巴伸出舌頭舔他,活潑又乖巧。
慶豐帝說起要去西山避暑:“今年雨水雖比大旱好些,還是不如往年。去歲興修水利,朕還想看看成效,等到月底再去。行宮比宮裏寬鬆,這回多住段時日,過了中秋再回來。”
又興致勃勃道:“太仆寺新進了一批好馬,有一種外頭貢上來的,腿腳短小,不過半人來高,正好給壽安養著玩兒。”
林雲熙奇道:“果真麼?是成年而非馬駒?妾身在燕北長大,從未見過這樣的品種。”
慶豐帝笑道:“倒不是燕北駿騎,太仆寺折子上說是廣州進貢的。乃當地一商人從海船上購來,見樣子奇貨可居,遂從官府領了批條,育養數代,方擇上等的進上來。隻是腳力不健,並無大用,最多哄哄小孩子玩罷了。你若好奇,到了西山朕帶你去看。”
林雲熙含笑點頭,又道:“隻您賞了壽安,其他皇子帝姬也當有份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