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璟霄心亂如麻。他最初就是這麼打算的沒有錯,可是後來……後來他好像又不希望這個惡作劇繼續下去了,他也說不清自己到底想要怎樣。眼下這個小小的對手正毫無戒備地熟睡在自己的麵前,無論怎麼作弄他他都不會醒。
顧璟霄忍不住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李新荷的鼻子長得很秀氣,尖尖翹翹的小鼻尖,指間的觸感滑膩如脂。他倒下來的時候撞倒了顧璟霄的酒杯,半邊臉都浸在酒裏。淩亂的發絲讓這張略帶稚氣的臉孔透出些許頹靡的豔色。
顧璟霄輕輕哼了一聲,暗想一個小夥子家家長得這麼好看做什麼?
旁邊有人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這人怎麼得罪你了?”
另一人笑道:“不管是怎麼得罪的,以後都該躲著你走了。說吧,這回是扒了衣服扔到河溝裏,還是給他腦袋上插幾根雞毛綁到老君廟的門柱上去?”
“可惜了他這張臉,”先前那少年嘖嘖兩聲,“瓷人似的。”
顧璟霄陡然間心頭火起,“都滾,都滾。”
藍衫少年笑道:“你先告訴我們你用了什麼東西,怎麼說三杯,三杯人就真倒了?”
顧璟霄心裏莫名其妙的不舒服,也顧不上搭理他。見這幾個人還有一眼沒一眼地上下打量李新荷,想也沒想就抓過自己的鬥篷兜頭兜腦地將他蓋了起來。
“都滾。”顧璟霄覺得心裏煩躁,越發地沒好氣,“趕緊的。”
這幾個人打小就在一起廝混,嘻嘻哈哈地也不甚在意。正鬧著,就見雅室一側的小門打開,一個人提著酒壺走了出來。
藍衫少年笑道:“你怎麼才出來,錯過了一場好戲了。”
那人瞟一眼被鬥篷蓋住的人,再瞟一眼神色陰沉的顧璟霄,聳聳肩笑了,“什麼好戲不好戲的,要不是我支招,小顧怎知道拿這個對付她?”
顧璟霄不客氣地掃了他一眼,“李明禧,你說話注意點兒。”
“難道不是?”李明禧對他的態度不以為意,“要不是我告訴你她不能吃枳子,你能一而再地得手?你未免太小看她的酒量了。”
“枳子?”藍衫少年神色詫異,“你說的是枳蓂子?那不是解酒的東西嗎?”
“誰知道,”李明禧放下酒壺,懶洋洋地說:“偏偏就有人受不了這個呢。劑量小的話,症狀和醉酒也差不多,劑量大的話就這樣睡過去了……”
“他是暈過去了?”座中的幾個人這才品出了點兒味來,“不是醉倒了?”
“你怎不早說?!”顧璟霄抬腳將一旁的瓷凳踹開,瓷凳搖搖晃晃地向後滑開一段,砰的一聲撞在門框上,稀裏嘩啦地碎了一地。
雅室中登時靜了下來,幾個人麵麵相覷。
“都滾,”顧璟霄突然間暴怒起來,“都給老子滾出去!”
幾個人見他真的發怒了,倒也不敢再去招惹他。顧璟霄一抬眼見李明禧也混在幾個人當中要往外溜,簡直要被他氣樂了,“李明禧,你要往哪兒跑?”
“說我?”李明禧回頭看了他一眼,臉上還是那副萬事都不在意的散漫表情,“當然是回家了。”
顧璟霄衝著被鬥篷蓋住的人努了努嘴,“你弟弟。”
李明禧睜大了眼睛,滿臉都是不可思議的表情,“你想讓我把她帶回去?沒搞錯吧?”
“你不帶,難道讓我帶?”顧璟霄磨了磨牙,“他到底是誰弟弟?”
“反正不是我弟弟。”李明禧聳聳肩,心想這當然不是我弟弟,明明是我妹妹……
顧璟霄伸出一根指頭衝著他點了點,“李明禧,行,你夠狠。”
“我不敢不狠啊,”李明禧揉了揉鼻子,轉頭一看其餘幾個人已經跑沒影了,索性也不急了,走過來拉開一張椅子坐了下來,掀起鬥篷看看李新荷紅撲撲的小臉,長長歎了口氣,“上次我大哥帶她回去是個什麼下場你也知道了,換我……我敢嗎?我老爹不打死我才怪。你送回去的話……好歹是客人,他總不能拿鞭子抽你吧?”
顧璟霄被他的話氣得沒脾氣了,“好歹你們是一家人吧?你把他就這麼扔給我就不管了?你就這麼恨他?”
“我雖不恨她,”李明禧把鬥篷的帽子又蓋了回去,眉眼耷拉下來,流露出幾分自嘲般的神色,“但是也不敢喜歡她。”
“什麼意思?”
“不論是喜歡她還是喜歡她那個哥哥,我娘都會傷心的。”李明禧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咳,真是的,我跟你說這些個幹什麼?!”
顧璟霄沒聽明白他話裏的意思,見他起身就走忍不住有點兒發急,“你真不管他?!”
“不管。”李明禧回答得十分幹脆,“我也管不了。反正是你要灌倒了她出氣,我隻是給你支個招罷了。”
顧璟霄眼睜睜地看著他就那麼走了,氣得指尖抖個不停。他站起身在雅室裏來回走了兩圈,一腳踹飛了一張椅子,咬牙切齒地罵了一句,“王八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