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想避開的人,到底也沒有避開。
馬車停在側門外的台階下,李明皓兄妹倆剛下了馬車就見管家李榮匆匆迎了上來,看架勢這是一直在耳房裏等著他們呢。
“大少爺,”李榮趕上來行了個禮,急急忙忙地說:“老爺傳話了,說大少爺回來了就去榮安堂,他有話要說。”
李明皓點點頭。
李榮遣散了跟隨的人,跟著兩位小主子進了二門之後才壓低了聲音悄悄說道:“大少爺,孟家派人來了。”
“孟家?”李明皓愣了一下,“淮南孟家?”
李新荷饒有興味地湊了過來,“是跟老爺商量大哥的婚事吧?”
李榮一笑,滿臉的皺紋仿佛都舒展了開來,“正是呢,三小姐。原本兩家說好的,出了孝就成婚。這還有一年的時間,日子定了之後好多事情要開始預備了。”
“哦,”李新荷嘴上笑著,心裏卻不知道是個什麼滋味。大哥要成親了,這以後還有功夫帶著她到處瘋麼?
李榮又說:“老爺還跟姨奶奶說起了三小姐的親事……”
李新荷不樂意了,“我娘不在了我還有大哥呢,什麼時候輪到跟她說啊?”
李明皓轉過身,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行了,行了,既然說了你的事兒有我操心,你就不許再嘟著臉了。跟誰也不許。”
李新荷歎了口氣,“哥,我不想嫁出去。”
李榮站在一旁笑了,“三小姐又說孩子話。姑娘大了哪能不找婆家呢?”
李新荷靠在李明皓的胳膊上,神情悶悶不樂,“我不想嫁出去,我就想有個自己的酒窖。哥,我就是喜歡做酒啊。”真要嫁了人,婆家哪能容得了自己家的媳婦兒整天鑽在酒窖裏?
李明皓攬住她的肩膀輕輕拍了拍,神情若有所思。
“讓爹撥給我一個小院子住,”李新荷拽了拽李明皓的袖子,“再撥給我一個酒窖,我也不靠娘家養……”
“別胡說,”李明皓在她腦袋上輕輕拍了拍,“一切有我呢。”
李新荷在他肩膀上蹭了蹭,不吭聲了。
厚暖的氈簾打起又落下,李明禧迎了出來。這人身體單薄,即便是在家裏也披著件灰鼠皮的鬥篷。
“大哥,三妹,”李明禧的聲音要比李明皓清亮,夜色中聽來有種流水似的韻律感,“你們怎麼回來的這麼晚?爹剛剛歇下了,說讓你明天一早再過來。”
“查賬,耽誤了。”李明皓停住腳步,心裏略略有些詫異,“已經歇下了?”
李明禧點了點頭,“大概是席上有客人,勞神。又多喝了幾盅酒的緣故吧。”
李明皓微微蹙眉,卻沒接他的話,轉而問道:“酒窖那邊去看過了?”
李明禧應了一聲,“已經開始做酒曲了。”
李明皓又說:“若有什麼不明白的問胡先生就好,他和章先生可是咱們李家最有經驗的酒師傅了。”
李明禧笑嘻嘻地應道:“知道了。”
“開始製曲了?”李新荷像是想到了什麼,驚訝地挑起了眉毛。
“是啊,方子上說的就是臘月製曲啊。”李明禧側過頭望著她,眼裏跳躍著廊簷下燈籠暖橘色的光,安安靜靜的神氣,卻讓李新荷覺得無比陌生。
從小到大,李明禧在麵對他們兄妹倆的時候,始終都帶著點疏離的神色。不刻意避開,卻也從不靠近。
淡淡的敵意。
他們之間似乎還從不曾平心靜氣地說過什麼。李新荷嘴唇動了動,有些話湧到口邊又莫名其妙地咽了回去。
見她不出聲,李明禧又說:“胡先生也說過,讓我多和大哥、三妹學習呢。”
李明皓擺了擺手,“都是一家子人,說那些客套話做什麼。有什麼事你打發人過來說一聲就是了。”
李明禧似乎愣了一下,然後微垂下頭,不太自然地應了一聲。
“爹沒說還有什麼事?”李明皓又問。
李明禧側著頭想了想,“除了孟家要和爹商量迎娶的日子,還有……”他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站在李明皓身後的李新荷,“還說起了三妹妹的親事。”
李新荷有氣無力地哼了一聲。
李明禧抿嘴一笑,“爹說他還要再考慮考慮呢。”
李明皓的眉毛卻皺了起來,“爹說沒說是什麼人家?”
李明禧又習慣性地側過了腦袋,“好像……是說古玩陳家。”
“這個不行。”李明皓在木著臉尚未反應過來的李新荷肩上拍了拍,安慰她說:“明天我跟爹說。”
李明禧張著嘴微微有些吃驚的樣子。
李新荷卻覺得心中有什麼東西重重一撞,整個人都雀躍了起來。可是這雀躍很快又變成了忐忑,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李明皓的胳膊,“能行麼?”
“放心,”李明皓揉了揉她的發頂,“萬事有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