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換了別人定會因為顧忌交淺不會言深的處事準則而不予回答,但七郎哪裏懂得這許多,且是在渴望遇到朋友的此刻,見那女子詢問,便苦笑道:“我想念一個人,但卻不知道到哪裏去尋她。”
少女露出“原來如此”的表情,柔聲道:“我能為公子稍盡綿力嗎?”她言語真誠,盡顯關懷。
七郎仰天長歎道:“小姐,你今夜能不動殺我之念嗎?”他的語氣顯示出他此刻毫無爭鬥的心情,意興闌珊至似在懇求敵人放過自己。
少女臉上一紅,想起那日用“繞指柔”毒殺他的卑劣行徑來,低垂螓首,低聲道:“我本以為你必死無疑,心中悔恨難當,幸好得到你仍能在‘醉忘憂’憑窗買醉的消息,知道你平安無事。又知你將路遇此處,故在此相侯,為的就是親自向公子致歉!公子若還嫉恨我,那就殺了我解公子心頭隻恨好了!”
七郎搖頭道:“我現在隻想痛痛快快的大醉一場,小姐可有好的去處?”
少女點頭道:“我知道前邊不遠的拐角處便有家小酒鋪,那裏的竹葉青最是地道。”
七郎欣然點頭,當先走去。
正如那少女所說,這隻有七八張桌子的小鋪裏的竹葉青確實地道的很,未曾拍開泥封酒香便已四溢。可惜七郎此刻蓄意買醉,哪有心情去品嚐酒質的優劣,抓起酒壇仰頭將滿滿的一大壇酒倒入腹中。
那少女見七郎這般飲酒,秀眉微蹙,想要阻止卻沒法付諸行動,隻能靜靜的陪著。好不容易等七郎將酒飲完,她連忙夾一整碗的菜推到他麵前,輕聲勸道:“吃點東西吧,這樣喝酒對身體不好。”
七郎的酒量其實很是有限,以前與聶可政花文鈺等人在一起時皆是用內功將酒化為氣體排出體外,可謂是千杯不醉。但這次卻是有心要將自己灌醉,根本連一絲內力都未用在這方麵,再加上他幾日來滴水未進,雖然不曾感到饑餓,但畢竟是空腹飲酒極容易醉倒,一壇酒下肚立刻感覺頭暈腦脹胸腹間如同火燒。他用力的搖搖頭,拒絕了那少女的好意,再拎起一壇竹葉青,照樣喝了個幹幹淨淨。
待第二壇酒下肚後,七郎知道自己已經有了醉意。恍恍惚惚之中有種騰雲駕霧的感覺,令他忘卻了所有的煩惱。他星眸半睜半閉,歪著腦袋看向那少女,喘著粗氣問道:“我知道你師出‘絕殺流’的‘毒宗’因為我曾在十裏巷盤龍道壞了你們的好事,所以想殺我,對嗎?”
那少女臉上現出震驚,無論如何都猜不出七郎是怎樣得知自己出身的,她不置可否的道:“公子才智過人,是世人皆知的事。”
七郎笑道:“小姐可願惠賜芳名?”
那少女很是灑脫道:“我叫霓可喃,霓是霓裳的霓,可是可以的可,喃是喃喃之語的喃。”
“霓可喃?霓可喃!好有趣的名字。”醉眼朦朧之中,他早已忘記眼前的少女有可能是為擊殺自己而來。
“一個名字罷了,何來有趣無趣?”霓可喃對七郎對於自己名字的評價不甚滿意。
七郎神智漸趨紊亂,隨口問道:“小姐背後的長劍叫什麼?”
霓可喃伸手摸了一下背後的長劍,頗含感情的道:“終情!一劍終情!”
“真是好名字!一見鍾情!一見鍾情,真是詩意溫柔的名字。”七郎胡亂的應道,再去尋整壇的竹葉青。
霓可喃眼露不屑搖頭解釋道:“是長劍的劍,終了的終。與你所說的一見鍾情恰恰相反。”解釋完看到七郎醉態醺然,根本未聽自己的話,禁不住又好氣又好笑。
“情天恨海英雄塚,自古癡心皆斷腸!能慧劍斬情絲未嚐不是智者所為!”七郎搖搖欲晃站起身來,向門外走去。
霓可喃連忙問道:“你去哪?”
七郎頭也不回,答道:“多謝你陪我,告辭了!”
“喂!你醉成這個樣子,怎麼能走?”霓可喃焦急的喊道。
七郎腳步連晃,踉蹌著走了幾步,突然回過身來,用已失去平衡的手,指著霓可喃言語含混道:“對了!商有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需要拜托小姐!”
霓可喃正容道:“公子請說,但凡我能做到,必不推脫。”
七郎打了將酒壇揚起,清冽的竹葉青如瀑布般傾瀉,淋的滿頭滿身,倒進口中的十不餘一,勉強止住自己搖晃的身軀道:“我囊中羞澀,喝完酒方知道自己沒有銀子結賬,這頓酒要你請了!”
霓可喃沒有想到七郎所拜托的竟然是這樣的小事,累得自己正容靜聽神情嚴肅,簡直被他氣得哭笑不得,冷聲道:“上次是公子請我,這次就算我還你!”
待霓可喃結賬出來,再看七郎時他已仰麵躺在十丈外的牆角,四腳朝天,那壇竹葉青仍被緊緊的摟在懷中。
霓可喃幾步走過去,看著躺在地上睡得如死豬一般的七郎,恨得抬起玉足要踹他幾腳,但腳抬起卻狠不下心踹下去,躊躇了半響後又放下,重重的跺在地上,半尺厚的青磚立刻化為齏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