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最美的詩都是喝醉後寫出來的?(3 / 3)

但李白生性樂觀豁達,喝酒不僅僅是為了解憂,更多時候,是一種休閑方式與興趣。他和朋友一起喝,伴著花和酒,與老友閑話詩詞歌賦或人生百味,請看《山中與幽人對酌》:

兩人對酌山花開,一杯一杯複一杯。我醉欲眠卿且去,明朝有意抱琴來。

幽人是指隱逸的高人,通過標題《山中與幽人對酌》,人物、地點我們就知道了。這首詩的語言很口語化,每個詞語我們都能明白,但李白不凡之處就是能將這些平常的詞語彙成一首美妙的詩,並且充滿詩意。詩意在哪?首先是兩人在山中對飲,喝著喝著山花安靜地綻放了,散發陣陣清香,這花好似通了人性,專為了飲酒的美好氛圍而開,讓李白欣喜不已。山上的氣溫也是涼爽宜人,在這樣的環境下和一位好友對飲,豈不快哉。於是喝了一杯又一杯。暢飲之後,李白喝醉了,在清爽宜人的山上,就犯困了。於是擺擺衣袖,示意友人,就說我喝醉了想睡覺,你可以走了。天真爛漫的醉話,毫不客氣與做作,卻也表現出了李白的直爽。最後一句“明朝有意抱琴來”,多麼像我們和小夥伴在玩不盡興時相約明天繼續的話語,但李白說得很雅致,說幽人你若是沒喝盡興,咱倆明天再喝,別忘了抱著你的琴過來助興。“抱”字極有畫麵感,很美的場景,很美的詩情,正是有了酒的催發,才有了這樣美好的詩。

(三)

李白和杜甫,一個詩仙一個詩聖,在唐朝是雙星耀月,與日同輝。既然詩仙好酒量,詩聖杜甫當然也不會甘拜下風。由於杜甫個人性格的關係,很多人認為杜甫不大喝酒,其實不然,恰好相反,杜甫也是“飲酒人”,而且還是酷愛喝酒的人,《飲中八仙歌》沒把自己算上,主要是當時的杜甫還太年輕。文學家郭沫若在自己的作品《李白與杜甫》裏已做過探究式的統計了,其稱:杜甫現存詩文一千四百多首(篇),說到飲酒的有三百首(篇),數量真不少,可見也沒少喝酒。我們看他詩作《曲江二首》的第二首便是明證:

朝回日日典春衣,每日江頭盡醉歸。酒債尋常行處有,人生七十古來稀。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傳語風光共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

寫這首詩時,正值暮春,但杜甫首句就寫自己每天從朝堂裏歸來就要去典當春天的衣服,這是什麼急事需要把衣服都賣掉呢?春天都沒過完,要賣也賣冬天的衣服啊,如今連春天的衣服都要賣掉,可見冬天的衣服早已賣了,到底是怎樣的燃眉之急呢。下一句杜甫就交代了原因,“每日江頭盡醉歸”,原來是因為喝酒啊,真是出人意料,我們不禁思考,為什麼杜甫要日日喝酒還不醉不歸?“酒債尋常行處有”,作者不僅在一個地方欠了酒債,還

在不同的地方有賒賬呢!難怪典了冬衣又典春衣。這樣日日買醉又是為何?直到讀到“人生七十古來稀”這一句我們才知道,原來,杜甫覺得人生苦短,活到七十歲都很困難,所以要喝酒自娛。

下麵寫景的一聯“穿花蛺蝶深深見,點水蜻蜓款款飛”是杜甫詩中別具一格的名句,蝴蝶穿花,蜻蜓點水,本是常見。但杜甫用“深深”讓花叢有了空間的景深感,蝴蝶在花中若隱若現。“款款”二字配上“點”字讓蜻蜓變得活潑又充滿動感,畫麵感十足,美得不可方物。這是多麼恬靜、多麼自由、多麼美好的境界啊!可是這樣恬靜、這樣自由、這樣美好的境界,還能存在多久呢?於是詩人說:“傳語風光共流轉,暫時相賞莫相違。”這樣美好的風光,多停留一會兒吧,讓我多欣賞一會兒吧,不要辜負我這小小心願。

這樣的心願杜甫在《絕句漫興九首(其四)》中也有表明:

二月已破三月來,漸老逢春能幾回。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有限杯。

由此可見,杜甫愛酒的程度一點也不亞於李白。但比較尷尬的一點是,由於生計所迫,杜甫喝好酒的機會少,杜甫一生喝酒喝的多是舊醅、濁醪等劣質酒,與李白“金樽清酒鬥十千”不可同日而語。

比如《落日》中“濁醪誰造汝?一酌散千愁”。還有《客至》一詩,寫於草堂落成之後。“舍南舍北皆春水,但見群鷗日日來。花徑不曾緣客掃,蓬門今始為君開。盤餐市遠無兼味,樽酒家貧隻舊醅。肯與鄰翁相對飲,隔籬呼取盡餘杯”裏麵的“舊醅”,就是未經過濾的隔年濁酒。

濁酒也是酒,湊合喝吧。但是有些時候就算喝一杯濁酒,也不一定就能如願,還需要賒賬,有時還賒不到。比如“鄰人有美酒,稚子夜能賒”(《遣意二首之二》)、“每恨陶彭澤,無錢對菊花。如今九日至,自覺酒須賒” (《複愁十二首》)、“蜀酒禁愁得,無錢何處賒”(《草堂即事》)。

在《登高》中,他由於貧困交加,連一杯濁酒也喝不了了,但帶著對酒的不舍,卻留下一首千古好詩。

風急天高猿嘯哀,渚清沙白鳥飛回。無邊落木蕭蕭下,不盡長江滾滾來。萬裏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獨登台。艱難苦恨繁霜鬢,潦倒新停濁酒杯。

(四)

其實,將春衣典賣換酒的人不止杜甫一個,還有一個就是白居易。白居易,不僅賣衣服,連馬都賣了。他在《晚春酤酒》中說:“賣我所乘馬,典我舊朝衣。盡將酤酒飲,酩酊步行歸。”最後喝得酩酊大醉,隻能踉踉蹌蹌走回家。可見此人戀酒不亞於杜甫,更重要的是,酒喝得多,詩也寫得多,自稱醉吟先生。 “酒狂又引詩魔發”,他是整個唐朝寫詩最多的人,他留有兩千八百多首詩,論及飲酒的詩達六百多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