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看我的髒樣子不像說謊,說了聲“Sure”,下了車。他們高大魁梧,都是“紅脖子”,得州好男人。
兩個“紅脖子”走到樹根前看了看,商量了一下。一個跑回去把卡車倒進來,另一個用鐵鏈一頭綁住樹根,一頭連住卡車,喊了聲“OK”,車就動了,隻聽“嘭”的一聲,大樹根被拔了出來,地麵露出一個大洞。我們三娘歡呼起來。看來是要向愚公學習,拔樹不止,苦肉計不止,上帝就把這兩個“紅脖子”送來了。
兩個“紅脖子”沒馬上走,而是幫我們把樹根移到樹林裏。這時,我媽拿來水請他們喝,他們沒客氣,打開就喝。我讓他們和我媽、秋站在一起拍了張合影。我媽說:“謝謝你們,我們不會忘記你們!”
兩個“紅脖子”同時問:“你們從哪裏來?”
我說:“我們都從中國來。我叫林,住在這裏。這是我媽媽和姐姐,她們來看我。”
一個“紅脖子”問:“林,你們……你……結婚了嗎?”
我說:“結了結了。我丈夫叫菲裏普,在貝城核電站工作。”
他說:“哈,我兄弟也在核電站工作!我就住在樹林那邊,以後有什麼事盡管叫我,我的名字叫比爾……”
“紅脖子”走後,我媽問:“他為什麼問你有沒有結婚呀?”
我說:“我手上沒戴結婚戒指呀,你們也沒有,他們以為我們家沒男人!”
我媽說:“哦,所以他們很願意幫忙!”
秋說:“哈哈,所以林的美人計成功了!”
這時,菲裏普到家了。看見院裏突然少了三棵老樹根,他果然很驚訝,連聲問:“啊!樹呢?你們拔了?你們這麼厲害?”
我神氣地說:“我們拔了兩棵半!”
他瞪大了眼睛:“還有半棵呢?”
我就把“紅脖子”拔樹的事告訴了他,原以為他會很感動,會追上人家說謝謝。沒想到,他聽完故事竟很鬱悶地說:“完了,這下鄰居都知道了,我同事也都知道了,我們家有三個勤勞的女人和一個懶惰的男人!”
接下來,老媽要種樹。於是菲裏普把三個坑挖好,我和秋把三棵樹抬過來,老媽親手把樹種了下去。樹種好,我們三娘站在樹邊,請菲裏普為我們拍合影。我們和樹一樣高,站在一起,亭亭玉立一排。菲裏普用中文喊:“一!二!香!”我們一下子笑了。他總是把“三”喊成“香”!
拍好照,我說:“媽媽,這些樹都是你種的,它們的名字就叫‘媽媽樹’,我想你的時候,就來看‘媽媽樹’! ”
菲裏普說:“這個名字好!五年後,‘媽媽樹’肯定很高很大了。媽媽,秋,你們來吃果子!”
秋說:“五年很快的,我一定來吃‘媽媽果’! ”
我媽說:“到時候,你們再拍張合影給我看看,看看它們長多高了!”
秋撒嬌地圈住老媽的脖子說:“不行,媽咪,你得親自來看!”
我也圈住老媽的脖子說:“不行,媽咪,你得親自來看!”
秋說:“媽,她學我說話!”
我說:“媽,她學我說話!”
我媽笑著對菲裏普說:“嗬嗬,你看看我兩個女兒,長不大!”
菲裏普說:“媽媽,你有兩個快樂的女兒,因為你是快樂的媽媽!”
種好樹,菲裏普又直衝他的shop搗鼓老福特,這輛老福特還差一點點就能發動了。我媽呢,回到屋裏,坐到鋼琴前,開始彈《春天》。我和秋伴著《春天》跳舞,邊跳邊唱:“索哆哆哆西拉索,索來來來咪來哆……”
我媽和秋到的時候是早春,臨行前是暮春。這隻曲子,媽媽彈了整整一個春天,我們也跳了整整一個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