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人越來越多,希琰才將我放開。忽然調侃般的笑道:“怎麼嚇成這樣,不過跟你開個玩笑,別當真。”然後招呼著外麵的副將,呼喝著:“你們這些家夥,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今天不陪我喝個夠,就別想回去。”
說完就是大笑。
聽著那些嘈雜離我越來越遠,才稍稍舒了口氣。
找個地方坐下,前麵歡飲聲隱隱傳來,似乎時近時遠,朦朦朧朧。
月色撒雪般的裹住了浩瀚星空,隻幾點閃爍。一切都是凝住般的沉靜,連風也悲涼。
隻有生命在不斷的逝去,逝去,逝去……
明紀1095年秋,史魏書在含洲巒城自盡明誌。同年冬,齊太後染病,三個月後薨逝,諡號孝聖慈烈文皇太後。1096年五月,袁躋秉病重不治,猝於與董商鏖戰前線上。袁戎得接帥印,或有反撲,然終是後勁乏潰,退於京外百裏之處。
此時西方戰事已平,董商被迫轉戰東南,集中力量與哥哥的軍隊展開了正麵交鋒,難分勝負,成膠著狀態。
我與希琰打算在安民的各項事宜處理妥當後再去東南參戰,卻不想於昨日接到了父王的一封加急書信,讓我速回北疆王府。
信中並未說明是何事,但言辭中已能看出不可耽擱。便急忙將善後的工作交給了商容,與希琰一同踏上了北歸之路。
自從領兵後的三年裏,除了例行的公事,極少與父王有書信來往,更不曾踏進過家門。
倒不是因為父王對我的利用而心懷恨意,而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複雜心情。
小時候我對父王是萬分敬重的,也因為前世是孤兒,不曾有過溫暖親情,所以對這個家就有種感恩般的依賴,我喜歡英雄般的父王,喜歡溫婉的母親,更喜歡走在我前麵,卻時常回頭拉我的哥哥,但這一切都在王權麵前改變了,扭曲的不堪入目。
所以我每次見到父王,都會想起一些無法再回頭觸及的東西,這種感覺痛入心肺。自前世起我就有了逃避的習慣,現在也改不掉。
入了六月,終是到了北疆定真城。
這時天氣熱的厲害,我與希琰一路奔波,早就出了滿身粘汗。萬分的不舒服,卻不敢停下修整,直到了韓王府前。
甩開絲韁,跳下馬來,門口有家丁老遠就看著了我,一個連往裏通報,一個過來幫我牽馬。道:“郡主,您可是回來了,王妃在後堂呢,要您回來就立即去見她。”
我聽了就是一愣,看了希琰一眼,他似是與我升起了同樣的疑惑,便道:“先進去再說。”
路上我就問他:“為什麼要見我的是我的母親?父王呢?”
希琰道:“難說,總之見到王妃就明白了。”他見我有些不自在,道:“你別急,也許隻是家事。”
就著樣忑忑不安的到了後堂,正碰著幾個大夫從旁邊的廂房裏出來。我心裏疑惑,想著興許是府中誰染了病,便沒仔細琢磨,徑直打起了簾子,入了內去。
一進門就聽見嚶嚶的哭聲,連走了幾步,繞過屏風,正看到母親坐在椅子上啜泣,好不悲傷。
我一下子懵然,叫了聲:“母妃。”她才抬頭,淚水還不曾止住,急忙胡亂擦了兩把對我道:“你回來了。吃飯了麼,我叫下人給你下碗麵去。”
我拉住她:“母妃,我早就吃過了,您這是怎麼了,哭成這樣。”
她慢慢的將淚痕抹去,本想說些什麼,可話剛到嘴邊,淚水又流了出來。
我心裏有些發慌,知道王府中定然出了大事,就問她:“父王呢?父王寫信要女兒回來,到底是為了何事?”
母親剛才還隻是斷斷續續的掉眼淚,可當我問道父王時,就一下子泣不成聲了。
我著急著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母親卻隻一味的哭,就在這時,忽然有人急匆匆的挑起竹簾進來,還沒走到身前就嚷道:“王妃,不好了,王爺又吐血……”他這個血字還沒說完,就瞧見了我,立時像噎了個鴨蛋般怔住,我卻一下子全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