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錮 第九十二章和親
宛眉閉目養神,眼前似乎仍然能看到剛剛在城外,皇兄送他的情形。
皇兄朱毓然敬了她三杯酒,宛眉每一杯都幹了,她可以感覺到皇兄執著酒杯的手在顫抖,她和朱毓然都知道,此去北海國和親,一切順利還罷了,假如那位弑父弑兄弟的新可汗是一個不可理喻之人,他唯一的妹妹的命運該會如何?一切都無法預料。
“妹子,你……”朱毓然低聲勸她:“你為何不向父皇呈申辯信?獨孤氏的皇庭,殺氣太重……”
“哥哥不要說了,小妹既然接下了父皇的旨意,就一定會辦到的,隻是小妹憂心父皇與母妃的身體,小妹出塞之後,也許永遠沒有機會回來,無論如何請皇兄一定要代小妹多盡一份孝心。”
宛眉的回憶的思緒還沒有轉過來,她的鑾駕已經通過了邊關的城門,城外,是大隊的北海國的騎兵護衛隊,兩國的軍隊交接的一刻,為宛眉駕車的侍從突然忍不住猛然抽泣起來。
宛眉端坐在鑾駕中,低聲嚴厲的斥責:“這是何時何地?不許哭!”
侍從的抽泣聲嘎然而止,他揚手打馬一鞭,駕車的駟馬展蹄飛起,鑾駕隆隆駛出了邊城。
北海國的金帳之中,潛心讀著書的獨孤湛忽然間感到了一絲煩亂。
那些迎親的隊伍走後,獨孤湛曾經默默的思忖了一整天,他判定宛眉不會再打別的主意,其實她縱然打別的主意,也決不會違背她的父皇的旨意。
夏禹國的公主,注定了就是要與他和親,他此時此刻終於掌握了自己的命運,他微笑這蹙緊了眉毛,可是……以後呢?和親之後該帶著她去何處度過呢?
他在心中數遍北海國的山山水水,竟是無一滿意處。最後想到了北海……
初春的天氣,兩國的邊疆已經是草長鶯飛,可是那極北的皇興之地,卻仍然是天寒地凍,他不知為何卻極度渴望宛眉能陪伴在他的身邊,陪他一起去北海的皇陵祭拜他的父母,那隻隔著一層門板相擁的兩人,仿佛是他的夢魘一般,他不想探究那些事實背後的真相,可是她卻又忍不住去想。
究竟什麼樣的愛情,會讓他們寧可死,也要死在一塊兒,分也分不開?
“公主,北海國的可汗,親自在前方迎接您。”小美撩開鳳輦上華麗的繡簾輕聲道:“您……準備好了嗎?”
“已經命中注定,還有什麼準備好不好的呢?”宛眉撫著微隆的小腹,微笑著:“攙著我。”
宛眉不知道和親的規矩是否是這樣,禮部的官員不是說……可汗會在遙遠的皇都等待使臣將公主護送回去?
又或者……宛眉在輦車前站穩,撩起頭上的紅巾,遙望著軍營中那一馬當先,向他們的隊伍縱馬而來的那個金盔金甲的男人……
這個滿身盔甲的男子,在她心中其實隻是傳說中的一個麵孔模糊的人物,無論如何也都無法將他與那個密報中弑父殺弟的禽獸聯係到一起。
宛眉靜靜地站在原地沒動,那騎在馬背上的高大的身影是如此的熟悉與陌生,熟悉得仿佛他就銘刻在她的胸中,可同時卻又陌生得令她心痛。
近了近了,來了來了……
那高大挺拔的白馬來到宛眉的身前,宛眉抬頭……他的大半張臉她看不清楚,他的臉逆著光,隱藏在金盔鎧甲遮擋的黑暗中,顯得出奇的沉默。
宛眉幾乎可以能猜得出,他皺眉的模樣……
這是一個陌生的男人,可是同時又有著莫名的熟悉,宛眉抬頭隔著半透明的紅綾喜帕望著他,還沒等她相好說什麼,這個男人突然彎腰俯身,伸出手攬住她的腰肢,將她抱上了馬。
宛眉無數次的夢見過自己的婚禮,她從小就知道,背負著和親使命的婚禮不能有什麼真情實愛,可是她也從未想到,自己會被未來的夫君一把掠到馬上,然後就像是駝著獵物一般的縱馬狂馳!
耳邊,是呼嘯而過的風聲,還有北海國的兵士們發出的類似呼嘯般的呼喊聲,她能聽得出來,那呼喊聲裏麵夾雜著勝利的呼嘯,是啊……她在他的懷裏慢慢閉上眼睛,無論使用何種方法,他勝了!
現在,一切都如這野蠻人所願,他用父汗的血成就了他的汗位,他如願以償的娶到了天朝上國的公主,這是一場完美的婚禮,至少父皇派來的使臣很滿意。
北海國的新可汗將她帶到自己的營帳中,然後大宴賓客,熊熊燃燒的營火照亮了半個天邊,兩個人的和衾儀式在傍晚舉行。
宛眉站在那個即將要與她交換婚姻誓言的男人身邊,冰冷如水的刀鋒畫過她蒼白的中指,殷紅的血液滴落酒杯,然後刀鋒滑破他黝黑修長的中指,同樣殷紅鮮豔的血滴落,宛眉低頭看著兩個人的血液奇妙的混合在酒水中,由最初的鮮紅變成粉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