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刀鞘貼在他的腰間與大腿連接處,隨著腿的邁動而晃動。刀身在晃動,刀把卻穩定。花鏡姿熟悉這把刀就像熟悉自己的身體構造一樣,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拿捏得恰到好處。每一個動作,刀把都靠近著手指處。每一刀下去,刀去如飛,一氣嗬成。中間絕無阻礙,速度呈現無疑。
枯枝在風中被折斷,垂落在樹下,重疊在一起。
風吹幹了枯枝僅有的水分,已經變得幹脆,灰暗了。風吹起滿地落葉的悲傷,點綴漫空的縫隙。整個背景已然在長安城上方的天空纏繞一片陰鬱。
夕陽的背景下,花鏡姿在街道上的背影一點一點遠離枯木。日將晚。
長安的郊外,一片寧靜包裹著這裏。
他的腳踩在郊外碎石塊遍布的路上,把碎石踩進泥土。將路麵壓平整。凸起的石塊已經被狠狠地被腳掌壓進土裏。花鏡姿的步履沉重,雙腿像灌了鉛一樣,他已在毫無知覺的行進,心裏的傷痛占滿了他的所有思想。在生死大戰即將降臨的時刻,心神大亂是一個高手絕對的大忌。要“靜,精,快,狠,準。”這五項條件代表,一個人的心已經平靜,他的精神已經高度集中,他的出手也已夠快,刀揮出的力度更狠,命中很準。
腳步走出的角度和選定的方向一致,花鏡姿的腳步又穩又準。這一路上他想了很多,也看了很多。長安的街景沒有變化。朱素啟死亡的告示卻讓他的眼眶濕潤,睫毛掛上冰晶。每刻想起突兀著白紙黑字的告示,花鏡姿就用力握著拳頭。每一次怒嘯,昂首,再出聲。這一切都在釋放者花鏡姿全部的憤怒。握拳的聲音,怒嘯的聲音,是一種憤怒,一種最難釋懷的憤怒。沒有辦法化解的憤怒。城外的枯木都被振動,落葉紛紛而下。
花鏡姿的悲傷穩穩釘在腳下的土地上,又冷又硬的土地。一旦他腳步移動,這大地的悲傷將迸發出來。絕無點滴的保留,天地之間沒有任何能阻擋。
他又撫了撫被風吹亂的頭發,發絲帶著從眼裏滲出的淚水。最悲傷的淚,來自友情的淚水,是最真摯的,沒有一絲詭詐,也沒有半點虛偽。淚水已經被風吹幹。花鏡姿在撫平自己的情緒,在一塊長滿青苔的大石頭上端坐。花鏡姿所有的憤怒都在迎風飛舞,在漫空飛舞。他在擺弄刀,刀鋒銳利隨時都可以劈出。每一刀,也都是一樣強勁,一樣快速。刀,也在風中。吹得冰涼,變得靜謐,握著刀,感受刀的孤單。花鏡姿已經覺得自己的刀痕孤單。幾乎不可能在獨自叱吒。
孤掌難鳴,花鏡姿知道,隻要有了幫手,再強的敵人也不會被打敗。
刀鞘已經溫暖,重新被賦予生命力。燃燒著激情。
郊外的寒氣已經讓枯枝枯草上落滿了晨霜。天氣不太冷,霜也不密。
稀稀落落的霜。對窮苦人來說在這並不太冷的冬天,也是讓人難以接受的,難以度過的。
花鏡姿坐在一個吃早飯的攤子,他衣著單薄,喝著剛剛溫好的一壺酒。憑著這壺酒的溫度,驅散寒意。他大口喝著酒,酒很烈。
二兩銀子就能買一瓶的燒刀子。兌過水的燒刀子味道還算不錯,勉強可以稱得上是酒。
燒餅的碎屑不斷地掉在地上。
米虎兒蹲在一個背風的牆角,一動不動,嘴裏在啃著一個幹冷的燒餅。花鏡姿仰脖喝酒的時候,眼角的餘光已經看到了他。他想走上前去和他打招呼,花鏡姿的內心已經澎湃熾熱,他多麼想問米虎兒最近發生了什麼?他去了哪裏?
花鏡姿激動的心情溢於言表,但他的經驗告訴他此刻必須克製。
正如花鏡姿所想,米虎兒的經驗也是這麼回答的。
眼神示意的是否定,米虎兒不想讓花鏡姿發現他,也不想有任何交流。六扇門門前的這條街,似乎已經成了禁區。這裏到處埋伏著危險,赫連唯磬的手下遍布在每一個角落。
米虎兒示意花鏡姿鎮定下來,不動聲色。花鏡姿扔坐在位子上,一動也不動。他知道,動了就會充斥危險。雖然花鏡姿坐著的時候已經嗅到了危險的味道。四周靜的出奇,就連車輪滾動的聲音,犬吠的聲音都聽不到。掌櫃、廚師、店夥是一個人扮演過來的。這個中年人並不手忙腳亂,他很沉著穩定,已經很熟練的進行一天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