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是，楊易楠心軟了，那一絲抱怨，難道隻能隨著自己一同消逝嗎？
“花鏡姿！”
楊易楠抬起頭注視著敞開胸懷的花鏡姿。
花鏡姿和楊易楠的瞳孔都在收縮。
楊易楠是因為詫異，而花鏡姿確實因為痛苦。
花鏡姿內心做好了決定。
他果然已經不再是頹廢浪蕩的少年了。
他在內心不斷重複你已經不再頹廢浪蕩了。
楊易楠那慘白的嘴唇微微的動著。
在暮光消逝的那一刻，花鏡姿和楊易楠都聽到了彼此蓬勃的心跳聲。
他們抱得更緊。
天色暗了，夜幕那種淒然蕭殺之感，充斥著兩個人的感官。
現在，無疑已經進入最後的黑暗時刻了。
花鏡姿麵對夜幕的無盡無休的黑暗，還是那般的從容。
夜幕仍在冷笑，那自然的黑暗。讓人看上去就會覺得這一切都是那麼的冷酷無情。
即使夜幕自身的存在似乎也是一種寂寞。
楊易楠的眼神也還是那樣無助，遊離。
花鏡姿站在陽台，站在所有夜幕的最前麵，目光冷峻。
近來的日子，花鏡姿已經盡可能減少說話了，甚至他已經不想說話了。
可在他的家鄉，在他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卻讓他產生了一種溢於言表的強烈感情，也沒有一個地方能令他悸動。
那身上的累累傷疤，那臉上的滄桑落寞，那頭上的點點灰塵，卻從未影響過花鏡姿的一往無前的正義感。
在那無數良知都化為塵土的人世間，任何人都不得不低下高昂的頭顱。否則就放下頭顱。
在赫連唯磬的統治下，不允許任何人對權威提出反對。
這其實也正是米虎兒和花鏡姿對抗赫連唯磬的主要原因。
楊易楠打破了夜色的寧靜，道：“這裏一點變化也沒有，人卻已經不同了。”
花鏡姿淡淡的道：“為了不讓更多的人不同，我還是執意要去。”
楊易楠懵然。
八月十五，月圓之夜。天冷，月色黯淡，夜景很是飄渺。
玉春樓上燈火微亮，點點星火，正在黑暗籠罩下的一點希冀。
在樓頂，花鏡姿和楊易楠坐在屋簷上。整個玉春樓不知荒廢了多久，連個人影都找不到。夜太黑，燈火太暗，花鏡姿隻能借著淡淡的月光看到楊易楠的臉，她憔悴了不少。沒有多少女孩子能經得起這樣波折的路途，還有無休的等待。
就像地上的螞蟻不知道自己能爬多遠。
空氣中傳來一陣風雨停下後的清新之氣，楊易楠渴望的嗅著空氣。
兩個人的身影一起垂在屋簷下，在月光的淒迷下顯得更孤單。
雨霧彌漫，秋風簌簌。
花鏡姿慢慢走近玉春樓深處，拿起酒壺，道：“今夜太冷清了。”
楊易楠冷冷的瞧了一眼月亮，道：“月亮看來是悲傷的。”
夜色蒼涼，唯一的一縷燈光照在桌上，這張普通的酒桌，不但已經斑斑駁駁，漆跡也淡了許多。露出了本來的原木色。
緩緩的，花鏡姿的聲音傳來，“這裏從來沒有這麼破敗過。”
這聲音仿佛風中的落葉般飄飄搖搖，孤苦無助。
楊易楠眼中露出獨有的冷傲,道“也許以後一直會這樣。”
花鏡姿情不自禁的吸了一口氣，平時，他不在乎遇到多冷的空氣，他總是樂觀的麵對，現在他忽然有種陌生的感覺。“這裏，已經不是我熟悉的地方。我見不到熟悉的人，隻能見到熟悉的建築。”
花鏡姿的聲音帶著哀愴之意，這種感覺並不是他常有的感覺。
“但你必須去麵對，哪怕你心裏抵觸你所麵對的一切。”
楊易楠的頭腦很冷靜。
從窗外淒厲的風聲，花鏡姿把目光投向了一片蒼涼的夜幕之中，陣陣狂風卷著殘破的落葉從窗前飛過。
楊易楠伸手護住燈燭，卻並不急於向窗外望去。仿佛窗外的一切都引不起她的興趣。她的頭發低垂，注視著飄忽的火光，那個樣子是希望火光能夠支持住。
她的手指冰冷，火光逐漸烤暖她的指甲、指節，直到手腕。隻有她的手是溫暖得，花鏡姿忘卻了手指的寒冷，隻是呆呆的一言不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