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歸學露風華(2 / 2)

如劉文典所說:“論起仇恨來,我們中國之於日本,真是仇深似海,遠在法國和德國的仇恨之上。說句感情上的話,把(日本)三島毀成一片白地,也不為殘酷,不算過分……”

劉文典是個隨性之人,但那也隻是在詩詞古文之上,在談及嚴肅認真、事關重大的事情時,他是謹小慎微的。燒殺搶掠,以牙還牙,這並不是劉文典對戰敗日本的最終想法,他有更長遠的思量。

“不過關於國家民族的事,是要從大處遠處想的,不能逞一朝之忿、快一時之意。我們從東亞的永遠大局上著想,從中國固有的美德‘仁義’上著想,固然不可學克萊孟梭(法國內閣總理)那樣的狹隘的報複,就是為利害上打算,也不必去蹈法蘭西的覆轍。所以我的主張是:對於戰敗的日本務必要十分的寬大……”

劉文典主張對投降的日本寬大處理,當時的人們對於這一提議是強烈排斥的。由於對日仇恨太深,稍有沾惹日本的事,哪怕一丁點,都有可能被連帶上恨意。劉文典的這一言論招致多少人的非議,是可以想象的。

隻是,“見什麼人,說什麼話”絕不是他劉某人的性格,如此猥瑣行徑怎與他有關?他心裏所想的,皆是為國家發展考慮,顧不得什麼反麵影響。在他看來,中國固有的仁義美德要發揚下去,以德報怨該是中國人真正的操守。他建議,中國不應要求日本割地賠款。這看起來似乎處處維護日本,更重要的是,他長子的死便是日本人間接造成的。如此看來,劉文典是不是“瘋了”?

他也是個父親,還是個慈愛的父親,自己年輕的兒子命喪敵人之手,誰會不心痛?可歎的是,他咬住了牙,沒有要敵人的血肉,而是以局勢的眼光看待這一問題,其隱忍不可不謂“偉大”。

國之殤殤,令人悲歎,手刃血敵也是道義,但民族大計更為重,怒火心中燒,錚錚一丈夫。飲下一杯酒,踐行親人,劉文典隻能把對兒子的思念深埋心中。

“中國和日本這兩個國家民族的關係,是東洋和平的基石,近日應付處理稍有失當,就會種下將來無窮的禍根……”劉文典之操守堪稱偉大,其智慧也的確深不可測。他不是單純地原諒日本人的行為,而是看到了每一步之後的險境。

他準確地預見了國家未來發展的利弊。對於日本這樣一個滿腹仇恨的民族,逼得太緊,則會狗急跳牆;養尊處優,方可使其懈怠。當時的中國政府也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在對待日本的問題上實行了減緩的政策。

至1945年,中國政府在對待日本的問題上,與劉文典所說的一樣,沒有要求日本承受它曾經加諸於中國身上的苦難。

在這個問題上,劉文典顯得極為理性,事實也證明,他的想法是正確的。今時今日,中國對待日本的態度,也是在那時形成的。

劉文典雖是一介文人,手無縛雞之力,但無懼敵人的戰火,仍選擇走在民眾的前方,用自己熟悉的方式勸導著眾人。雖身不在革命之中,精神上卻無時無刻不關注著國內外的局勢和祖國的安危,他以文人的姿態出現,以戰士的形象立名。

劉文典以書生之身,縱論天下,指點江山,足見其見識之遠,之深,之準。“楚雖三戶能亡秦,豈有堂堂中國空無人”,無疑,劉文典的名字,就在那行列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