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盛典(3 / 3)

近五十億年裏,月亮苦苦地愛戀太陽。為了表達她全心全意的感情,她寧願陷落在太陽的光輝裏。她身上寫滿了太陽的名字,這為她招來很多不屑的罵名。說她是靠仰仗太陽的光輝過日子的。她不介意這些。相反她用自己的溫柔中和了太陽光,讓人類從她身上解讀太陽俠骨裏的柔情。世上最銳利的武器不是刀槍,不是火炮,是執著一念的愛情。

太陽的鐵石心腸就是被月亮日日夜夜的堅守給軟化的。他累了。他知道月亮一直在後麵緊追,不舍晝夜。2009年7月22日,他和月亮、地球注定要站到同一條起跑線上。太陽覺得應該和他們倆好好談談了。

月亮站在太陽和地球的中間,說你們有什麼話就直說吧,別悶著。地球搶著告白我愛你,月亮。月亮說你知道什麼是完美的愛情嗎?地球傻子似地搖頭。太陽也沒經曆過真正的愛情,他呆愣著。月亮於是跑上去給了太陽一個狠狠的親吻,這就是科學家說的初虧。太陽從前也經曆過月亮偶爾大膽的一吻。可他一次次勇敢地逃開了。今天卻不一樣。五百年啊,滄海足以成桑田。他一陣旋暈地閉上了眼睛。他臉周圍迅速湧來了鱗片似的雲,他蒙了。他一時辨不清自己的方向,任月亮一口一口親吻下去,把圓圓的臉盤都咬缺了,一會兒像白熾燈泡,一會兒像鐮刀,一會兒像羽毛,一會兒像金鉤。他往日的剛強一點點地向後撤退,如水的柔情蜂擁而至。

九點二十三分,一再受到鼓勵的月亮,索性一把抓過太陽的手。那一刻我清晰地看見黑色的天幕上一枚精致的鑽石戒指閃閃發光。這是太陽和月亮的愛情信物嗎?全場的人全都歡呼起來。一切都像狂飆突進。請戴上這枚戒指!太陽對月亮輕聲耳語。月亮積蓄了萬年億年的相思山呼海嘯般總爆發了。她顧不了羞澀和矜持,一把摟住太陽,就像海洋把整個天空攬入懷抱。九點二十三分五十六秒,善解人意的長江為這對苦戀的情侶拉滅了開關。武漢心弦一顫跟著一起進入黑夜。噢,我身邊的人們再次發出驚呼,掌聲四起。知了齊鳴。這是激動人心的偉大時刻,這是天人合一的夢想成真。

湖對岸水天相接處燒起了桔紅色的晚霞,近處的鬆柏成為天光的剪影。風徐徐地吹送,四周驟然涼爽起來。汽艇點起了航燈。知了繼續引項高歌,像大合唱,震耳欲聾,響徹雲霄,似乎隻有這樣才能為天上那對伉麗助陣,讓他們聽到來自人世間的震撼和祝福。有人說天上一日人間十年,想必這是真的了。海枯石爛,地老天荒,還有什麼事不能發生!戀人間的山盟海誓當慎重之。

九點二十九分,從不擅離職守的太陽迅速從意亂情迷裏醒轉過來。他重新一點點整好衣裝,又把被雲摸成鳥窩狀的頭發一下下梳順了,再推開月亮一再的挽留,重回到自己原來的工作崗位。被修改了近六分鍾的作息時間,又重新步入年複一年的生活軌跡。

知了平複了激動,刹時安靜下來。一個上午的見識勝過了一生一世乃至祖祖輩輩,真的不能隨便大叫知了了。氣溫緩緩回升。太陽從月亮的柔情裏走出來,但明顯少了平素的鋒芒和霸氣,溫和多了。十點半鍾,理智終於徹底占了上風,太陽完全恢複元氣,重又抖擻起精神。人們且走且停,意猶未盡四散開去。

何日君再來!當我依依不舍離開東湖灣的時候。我聽見無數的聲音這樣說。我相信他們還會將今天的幸福重來一次,無數次。隻是在長江邊的武漢在武漢的東湖上空三地相逢已成奇緣。

我再次看見那個穿著哪吒肚兜孩子的時候,他正偎在他母親懷裏酣睡。他父親說天一黑孩子就睡著了。這小家夥把盛典當盛宴享受了。

(原載2009年11期《散文》和2009年秋冬合刊《新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