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文藝擷英 第1節 《洛神賦》中的洛神是曹丕的甄妃嗎?(2 / 2)

針對以上質疑,有的人回答說是曹植時代並不是一個禮法嚴謹的時代,社會浮蕩、人心不古,況且曹植乃深情之人(詩人多深情),真情之所至,他應該不會有什麼過多的禁忌;再說此文是文學手法,已屬婉轉之列。曹丕由於常年隨曹操在外征戰,家中就留下曹植和自己的嫂子甄妃的一段長期獨處的時光,詩人的天性總是早熟的,難免他與甄妃就會日久生情。魏國建立後,甄氏被封為妃,並於次年鬱鬱而死(傳聞甚至說她是被曹丕賜死的)。甄後死的那年,曹植到洛陽朝見哥哥。甄後生的太子曹睿陪皇叔吃飯,曹植看著侄子,想起甄後之死,心中酸楚無比。飯後,曹丕遂將甄後的遺物玉鏤金帶枕送給了曹植。由此可見,這段戀情在某種程度上還是可以理解和得到同情的。

還有需要補充的就是,如果承認《洛神賦》是感甄之作,那麼如何解釋賦中的“長寄心於君王”一句呢?曆來也有兩種解釋:一說“君王”指的是賦中“予”,即作者曹植,“是宓妃對‘予’的稱呼”,而不是指曹丕。這就不是寄托君臣之道,而是寄托做賦者身不由己,好夢難成的惆悵和憤怨。還有一說,認為君王指的是被曹丕廢除的“山陽公”,也就是東漢的末代皇帝劉協。這種政治性的推論,也姑備一說吧。

總之,千百年來,爭論的雙方都沒有充分的證據來直接說明是感甄或不是感甄,大抵都各據片羽之材料,做倫理道德或者情感上的推論罷了。推論總是有不斷解釋的可能,比如說,如果真的是感甄之作,有什麼確鑿的材料能夠完全推翻否定派提出的六點疑問嗎?如果不是感甄而作,是寄托君臣之道,曹植會對苛刻的兄長產生《洛神賦》中所表現的那麼深摯的感情嗎?答案似乎都是不能的,或者還有其他種可能,這就更增加了我們思考此問題的難度。

因此,當我們充分領略《洛神賦》文字之美、神韻之美、情感之美的時候,大可以自己去選擇喜歡的結論了;尤其文學嘛,對於它的鑒賞,從來都是需要開動我們自身的豐富、鮮活的想像力的,不可拘於所謂成理。

[相關鏈接]曆代文學家眼中的“洛神”

除去史學家的考證和道學家的辯論之外,小說傳奇和一些詩人們的觀點是理想化和浪漫化的,也就是認可“洛神”就是甄妃的。比如《太平廣記》卷三百三十一《蕭曠》篇、《類書》卷三十二《傳奇》篇,都有蕭曠與洛神女豔遇一節。洛神女曰:“妾,即甄後也。”“妾為慕陳思王之才調,文帝怒而幽死。後精魂遇於洛水之上,敘其冤抑。因感而賦之。”唐代大詩人李商隱在他的詩中,多次引用到曹植感甄的情節,甚至說:“君王不得為天下,半為當時賦洛神。”蒲鬆齡的《聊齋誌異·甄後》篇中,寫道甄後大罵曹操曹丕,言“丕不過賊父之庸子耳”。郭沫若先生在《論曹植》中,也是對於“洛神”即甄妃的傳聞取采信態度的,他說:“子建對這位比自己大十歲的嫂嫂曾經發生過愛慕的情緒,大約是無可否認的事實吧。”並引魏晉時代男女關係並不是那麼嚴格的例子來證明,進而推論:“子建要思慕甄後,以甄後為他《洛神賦》的模特兒,我看應該是情理中的事。”總之,這種問題是容易被文學家們拿來作借題發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