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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在耕耘中收獲金秋

1985年3月,根據中共當陽市委組織部的調令,我由市文化館一個創作輔導幹部到政協搞文史工作。從1985年3月到19%年8月離休,以後我又被聘為文史顧問,在文史委員會協助新上任的文儀同誌工作了兩年,算來我在政協文史資料的海洋中整整耕耘了十三個春秋。十三年,在我生命的長河中是極有意義的十三年,是我執著追求難以忘懷的十三年。

我剛調到政協工作之時,縣(市)級政協征集、整理文史資料工作剛剛起步,對文史資料的定義,如何征集、整理文史資料都一無所知。我根據閱讀的一些文史讀物,就一知半解的認為文史資料不過是抓住一個事件的基本事實,加以虛構、塑造,再編成一個完整的故事罷了。這種認識恰恰違背了政協文史資料的定義。後來通過學習周恩來總理1959年、1965年的兩次講話,和鄧穎超同誌1993年9月在政協全國第四次文史資料工作會議上的講話,又邀請省政協文史委的同誌下來輔導,我逐步明確了人民政協文史資料是一種獨特的、具有自己個性的文體,它是當代人寫當代事,是曆史見證人親曆、親見、親聞的實錄,具有翔實的史料性和生動的可讀性;同時還具有為統一戰線服務的鮮明的政治性。它可以多說並存,可以獨樹史林一幟,紛呈社會百態,以‘生親”之故實展現時代百年風雲。

在征集、整理文史資料中,我注意了‘槍擴,工作,特別是對那些年事已高、閱曆豐富的各民主黨派人士,他們中對中國近、現代史上一些重大曆史事件是親曆、親見、親聞者。如對民盟成員,當時已88歲高齡(1986)的趙春珊老先生,他雖居住在武漢子女家中,但我們曾兩次上門征集、求教。果然老人家以驚人的毅力寫出了((J匕伐親曆記》、《清末腐朽荒亂親曆記》、《二七親曆記》、《我所知道的李漢俊先生》、《我所親曆的當陽淪陷區》等不可多得的史料。

這些“三留,史料有別於一般的文藝創作,讀起來親切感人,有些為全國政協和湖北省政協出版的文史資料所刊用。隨著征集、整理文史資料工作的進展,我深感人手不足,特別是有些老年人,在發動群眾的基礎上,我們建立了一支50多人的征集、整理隊伍,叫文史研究員,任務是協助征集、整理文史資料及發行工作。由於走了群眾路線,文史委員會的工作搞得有聲有色,曾引起省政協文史委員會的重視,1987年1月5日,政協湖北省文史資料工作第一次會議在當陽召開了。省政協副主席唐振生和有關領導出席了會議,全省各級政協分管文史資料工作的負責同誌及專職幹部270多人齊集一堂,交流征集、整理及發行文史資料工作的經驗,好不熱鬧。隨著文史資料工作的深入開展,在縣(市)一級參加辛亥革命及日偽統治時期的老人越來越少了,甚至在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建國前有非凡經曆的老人也越來越少了,於是我們在征集近、現代文史資料中又提出了‘槍擴,建國初期的文史資料,並在《當陽文史》第五輯上集中刊載了建國初期清匪反霸鬥爭資料的專輯,這一行動受到政協全國委員會文史委的好評。

在政協從事文史資料工作的13年中,我主編和與同誌合編文史資料及讀物20多輯,300多萬字,征集文史資料約3000萬字以上,為黨史、地方誌和本地區近、現代史研究者提供了一些翔實生動的史料。工作中我也多次受到省政協文史委和宜昌市政協文史委的表彰。中國文史出版社出版的《周恩來同誌倡導政協文史資料工作四十年紀念集》中,還使用了《征集文史資料的‘鐵腳板―記湖北當陽市政協文史委員會主任孫侃》一文。2004年在我離休8年之後,省政協仍記

得我這個文史戰線上的老兵,省政協文史委員會又給我寄來了一方大印,記載了我為文史工作作過的微薄努力。

搞政協的文史資料工作,在我有生之年的最後一站收獲了一個金秋,對我個人的業餘愛好也得到了長足發展。我根據文史資料特點攝寫的紀實作品《上甘嶺戰役始發目睹記》在人民政協報發表後,曾為多家報刊轉載。我收集整理的《董必武與河溶中學》在人民政協報發表後,河溶中學將其印成單行本在該校舉行首發式,教育局長親自出席,要求將該書作為該校學生的主要輔導讀物,代代牢記老一輩革命家對青年一代的關懷。還有我根據文史資料提供的素材創作的一些小說、散文、詩歌、故事,均受到了報刊的好評。湖北省總工會1900年授予我職工讀書寫作優秀輔導員稱號,湖北省作家協會1989年接納我為會員,並當選為宜昌市作家協會理事、當陽市作家協會主席至今。

在回顧所有這一切的時候,不能不感謝人民政協的文史資料工作,她是我人生最後一站的亮點。

58年前(1948年),劉鄧大軍陳謝兵團第9縱隊29旅在參加解放河南省洛陽之戰後,又開始東征,以尋找戰機,殲滅敵人。我就在此時參加了中國人民解放軍,謂27旅的80團。58年後,我這個當年解放洛陽後最小的參軍者,如今已鬢發斑白,仍懷著一顆拳拳之心,來尋覓當年東征的足跡,來憑吊路途中和戰鬥中犧牲的戰友,來重溫昔日的戰鬥豪情。

山,還是那座山

五十八載風雲變幼,五十八載潮起潮落,半個多世紀滄海桑田,在中原大地已起了地覆天翻的變化。我乘車出洛陽市向東,隻見到處高樓一片,道旁的花壇內是姚紫嫣紅的牡丹,哪裏去找當年27旅80團誓師東征的遺址?但,我耳旁仍然響起那雄壯的歌聲:劉鄧大軍真勇敢,

渡河反攻奢西大勝殲敵六、七萬,

蔣介石正在手忙腳又亂,

我們又挺進到大別山.

大別山好比一把劍,

直插到敵人的心裏邊.,.…

響起了段成秀團長那激昂的講話:

“我們已經勝利完成了洛陽城防的守衛任務,現在執行命令向東

進軍,尋找戰機殲滅敵人。同誌們有沒有信心啊?"

‘有!”野地裏一片呼喊聲。

最後是掌握會場的直工幹事都誌成宣布行軍序列:“我宣布,進軍序列如下,一營為前衛,逢山開路,遇水造橋。接下來是團直屬隊,二營、三營為機動,隨時聽候團首長調遣。”都幹事讀過一些古書,當時在團部有著知識分子之稱。沒想到,25年後我們再相遇時,他已經成了中國人民解放軍宜昌軍分區的司令員。真是天不轉地轉啊!當然這是題外話。

部隊行軍頭一夭70裏,第二天、第三夭就是80、90裏了。頭一天,我憑著一股新鮮勁,氣昂昂的走在隊列裏邊,路上號長、班長和團部的指導員多次詢問我累不累,並要幫我拿背包,我都謝絕了,因為同班還有巧歲的朱長建,16歲的劉甲,他們僅僅比我大二三歲,隻是參軍比我早年吧。他們都挺胸昂首的走著,我為什麼不能?但是這股新鮮勁隻堅持了一天,第二天就有點蔫了。當他們問我走得動走不動時,我仍咬著牙說:‘粉,走得動,隻是腳像針紮樣。”大家笑了‘班長開始教我學走路,腳如何放平落地,雙腿如何配合……

今天乘車路過這些被曆史的煙雲湮沒了58年的難忘地段,百感交集,我為當年的幼稚感到可笑。自已十三歲了,行起軍來還要學走路。

從洛陽出發的第三天,部隊開始爬省山。我們是沿著一條三合土盤山公路往上走的,接近山頂,可鳥瞰西邊的遠山近水。那一片是我的家鄉啊!

龍門山、楊溝寨、筱山、伊河……還有那下麵的一片片村落,那裏有我的出生地―馬村。這時我忽然想起慈祥的奶奶和母親、父親……,她們在做什麼呢?一定到處找我吧(因為我是背著家人跑出來參軍的)……我竟流出了熱淚。在我旁邊走著的朱長建不知怎樣瞄到了我,竟揚著手大喊:'小孫想家了,小孫想家了!"”誰說的?誰說的?是小蟲飛到我眼睛裏。”我追打他。這時團部的指導員上來勸架,說:節軍上山要悠著走,不許打鬧。”另外就給我做開了思想工作,說幹革命不能想家,等以後打敗蔣介石,解放了全中國,就回家過團圓的好日子。

啊,家鄉的山,家鄉的水,再見了。

今天再經過這條老路,山還是那座山,河還是那條河,路仍需要繞山上旋,但道路變寬闊了,路麵成黑亮的柏油路麵了,昔日那費力的、氣籲籲的需要半天的爬山行軍,而今乘車隻需半個小時就解決了,真是今非昔比啊!

救命河

行軍、行軍,這是從洛陽出發以來的主要任務。戰士們當然不了解整個戰局勢態,每天一早三點鍾起床,吃飯、出發,下午二、三點鍾到達宿營地,借老鄉的鍋碗瓢盆燒水做飯、晚點名、班務會、吹息燈號,體息。

有時我們像和敵人捉迷藏,敵人剛走,我們即到,甚至有兩次和敵人同宿營在一個村子裏。這當然就不講客氣了,機槍、手榴彈猛幹一陣。但由於不摸對方的底,敵人撤退了,戰鬥也隨著結束。時令到了夏季,驕陽似火,當時行軍走到宿營地首要的任務是找水喝,有時走幾十裏路不經過一個村子,那個幹渴的難受勁絕非今日坐在車上喝著礦泉水所能想像得到的。我曾親眼看到幾位戰士昏倒在路旁,雖然衛生員采取了急救措施,給予灌救急水等藥物,而沒有水仍挽救不了他們的生命。

後來改為晚上行軍,這樣就免受烈日煎烤,但走一段路後戰士們仍需要喝水。當時一個班僅有一、二個水壺,還是在戰場上繳獲敵人

的,水壺裏的水輪流喝完了,就盼望著路過一個村子,找到老鄉補充水源。那時大概是在河南的新鄭一帶,遠遠望見黑乎乎一片,走到跟前卻是一片棗樹林。再往前走,又見黑乎乎一片,又是一片棗樹林·’"""'

有一天晚上行軍,真是神差鬼使,當人們正幹揭難忍之時,忽聽前麵有人喊道:‘健裏有條河!"

像一聲炸雷,人們頓時活躍了起來,加快步伐,湧到了前麵,一看,果然一條銀白色的帶子在前邊彎過。於是人們不顧一切的跳進水裏喝了個痛快。‘滇是條救命河啊!”有人這樣喊著。但其時可急壞醫生李希謀和幾個衛生員,他們大喊:‘沙喝點!少喝點,會炸肺的!”戰士們很少聽從他們的。為此,第二天出發前團直屬隊專門集合半小時,由醫生李希謀講話。他主要講了一些行軍途中的飲水衛生問題。直到十年以後,有一次我在武漢又見到了李希謀醫生,他這時已轉業到武漢協和醫院任辦公室主任。老戰友見麵當然有談不完的話題,當然也談到了十年前在行軍路上飲水問題。他說是啊,當時又沒有辦法來製止戰士們,隻能這樣說了。不過根據人體的具體承受能力,在暴熱的情況下,猛飲冰冷東西,的確會引起不良後果的。

當時每天隻知道跟著走,究竟這條救命河叫什麼河?屬哪個縣的?也無曾知曉。今天,車道兩旁降陌縱橫,路過的河流難計其數,哪一條是昔日的救命河嗬?

軍民一家人

車過禹州市的郭連街、張澗店,寬敞的大道,櫛比的樓房,使我不敢相信這是昔日到過之地。

記得1948年7、8月間,部隊住郭連街休整了近一個月,突然接到命令,向南執行一次阻擊任務,完成任務返回住張澗店,這裏離郭連街2裏多路,旅部住郭連街,我們司號員之間常練號在一起。因為郭連街有個特點,她有三裏路長,故此我的印象特別深。在張澗店,有兩件事情令人難忘。

一件事,我們的一個戰士在晚上執勤放哨時,看到一個黑影向他走來,由於是新兵,慌了神,一邊問口令,一邊扣扳機,槍響了,不偏不倚子彈打中了老鄉背上的病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