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南粵窘境 第六章 特殊抵押
“咚咚!咚咚!咚咚!”剛倒在床上就有人來敲門。
“誰啊?”我有氣無力。
“服務員,你們要付房費了!”門外傳來了服務員細細的聲音。
房費?噢!是要付房費了,金科長的身份證昨天就押在了總台,早晨出去時,服務員提醒過。
金科長來了,尷尬的表情不說我也知道,他身上的錢已不足百元,向邵科長借的3?000元現金,今天一天的花費已遠遠超過,現在他身上的幾十元錢,那是我們今後幾天的全部費用。
我拖著沉重的身子跟著服務員來到了總台。
隻能說明暫時困難,請求她們的諒解。
家有家法、店有店規,他們也是按規定辦事,昨天的房錢,金科長口口聲聲說是今天來付,可今天不但不付,反而還要繼續賒賬,他們怎能答應?
此時此刻,我隻能把執行公務證和身份證全部拿了出來,證明我們不是不付房錢,確實是錢在途中。
幾番輪回,好話說盡,服務員總算開恩,但必須把我的身份證和執行公務證全部押在總台。
我請求隻押身份證,把公務證還給我。
“不行!要不是你法院的證件,我們才不同意你們繼續住呢!現在假身份證多的是。”她說得振振有詞。
我無語。要不是法院的公信力,我們將會被趕到店外,睡馬路。
我忐忑不安,再三關照,執行公務證千萬不能丟失,盡管有我的照片,但我怕產生不可收拾的後果。
離開服務總台,心裏掠過一絲悲涼,本來累了一天,胃痛難受,現在更是雪上加霜。仿佛他們不是扣押了我的身份證和執行公務證,而是扣押了我這個法官。沒有證件,我寸步難行。原本今天執行結束,明天就可以帶上小李去廈門繼續辦案。由於廈門案件涉及製造機器的設計參數問題,案件比較複雜。我也不知道此去要在廈門待多久才能回家。
就是這“錢”!使我隻能困在賓館,從現在開始看著天花板,吃著方便麵,耐心地等待著錢的到來。
邵科長的3?000元錢,我是保證人,今天零星的工錢及鏟車費還沒有付清。我與兩位科長素昧平生,我們能在沒錢的份上做到這樣,已是很不容易。我知道並不是自己有多大的能耐,而是靠我這身製服和頭上的國徽、肩上的天平。
長期以來,我為自己能當上一名職業法官而倍感欣慰與自豪,如今這種自豪感因這種特殊的抵押而大受打擊。現在全國上下齊聲高喊:“不準三同”“開前門,堵後門”。可是法院沒有一個切實可行的出差補貼規定,再怎麼喊,再怎麼叫,全是一句空話。
如今呼聲高了,法院也開始嚐試著出差的案件預收一點出差費,然後由敗訴方承擔。廈門案件就是法院避免“三同”的開始。
我相信,要不了多久,再也不需要用法官原始的信任來做特殊的抵押,法官職業的神聖感、榮譽感,將永遠使我們這些法律人感到自豪、感到驕傲。
第二天醒來,豔陽高照,體力得以恢複,證件被扣押的陰影也隨之散去。
我忽然覺得,幾天的空餘時間,這不是上蒼對我的恩賜嗎?十幾年來,每次出差的點點滴滴、酸甜苦辣,總想把它記錄下來,總想讓長大後的兒子看看法官媽媽當年的工作情況,這個願望、這個夢,我做了很久很久。昨天執行時陣陣的吆喝聲,還有河北的槍聲、姑娘們的哭笑聲、辱罵聲、哀求聲,這一樁樁、一件件、一幕幕,像潮水一樣洶湧而來。
寫作的衝動已填滿了胸膛,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滿腦子想著這些鮮活的人和事該怎樣表達?是在辦案素材的基礎上加工提煉成小說?這樣肯定比辦案紀實要引人入勝、跌宕起伏。然而,我不是作家,不會妙筆生花,況且這也不是我的初衷。隻有再現歲月的印記,才能讓兒孫們了解祖輩當初的工作及生存情況。
從廈門回到常州後不久,《京畿槍聲》初稿,像我另一個孩子呱呱墜地,宣告來到了這個世界。
我知道她很醜、很弱小,有很多不足,但她是一個普通女法官用十幾年的辦案心血孕育出來的孩子,是一個基層女法官懷揣著職業榮耀與法律夢想的激情孕育的新的生命!
我堅信,隨著法製的不斷進步與完善,職業法官在莊嚴的法庭上,敲擊法槌的聲音會更加沉穩,代表法律的正義之聲將更加威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