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江皺了皺眉頭道:“這詞我聽人說是當今天子題與名妓李師師的,唱起來隻怕不妥。”
“有什麼不妥,那道君皇帝作都作的出來,我們唱唱又何妨?沒有隻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道理。”雷橫大大咧咧道。
“哥哥,飲食男女,鄆城縣不比別處,沒多少讀書人,大多是粗人。這等詞喜歡的人多,酒樓生意還要靠他們維持。”石勇道。
宋江搖搖頭,問那歌女:“可有什麼傳唱英雄豪傑事跡的曲子?”
“未曾學過。”
“吃了幾杯酒,有點亂。晚上你去烏龍院尋我,我教你,少不了你好處。”
那歌女有些遲疑,怯聲聲道:“小女子……小女子是清倌人,賣藝不賣……身。”
石勇瞪眼道:“你可知這是誰?這可是黃泥山用兵如神,剿匪如麻的宋江宋押司!能看上你已是你天大的福份。若去時,這酒樓日後趕趁的都歸你管。若不去,莫說八仙樓,整個鄆城縣內都不讓你過活。”
“兄弟不必如此,我無心男女之事,隻是有些曲子教她。”宋江勸住石勇,轉過頭好言安慰那歌女道:“我住在烏龍院,去那一打聽便知。這五兩銀子且與你,晚上來去皆由你,無需害怕。”
那歌女被石勇嚇得花枝亂顫,聽了宋江言語,方才鎮靜下來。她行個禮,接了銀子,惴惴不安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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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歌女姓章,原本在別的酒樓趕趁,因姓了這個章字,便起藝名台柳。平日裏隻唱曲,不賣身。章台柳生的不算難看,隻是臉上眉毛、線條粗,身材又有些高,有幾分英武之氣,不為鄆城縣人所喜。加上琴技一般,歌喉略有喑啞,因此她生意慘淡,除去不得不買的衣裳脂粉,便吃食也是時有時無,很是清苦。八仙樓賭客甚多,多有蠻橫之人,那些歌女不敢來。她挨不過肚饑,便橫下心來八仙樓碰碰運氣,因此遇到宋江等人。
俗話說,倉廩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那餓死不失節的人畢竟少。晉時不為五鬥米折腰的陶淵明也不曾真的挨過饑,否則未必怎樣。
這章台柳回到家中,左思右想,終於下定決心,煮湯沐浴。隨後開始畫眉,畫了半天,總覺難看,索性全洗了,隻亂擦了些粉。待到掌燈時分,章台柳上街,拿著宋江給的銀子,買了兩瓶佳釀並一些精致熟食,來到烏龍院。
敲門時卻無人應,章台柳心裏一時五味雜陳,說不清楚是失望還是歡喜。正待要走,她順手推了一下院門,不料院門“吱呀”一聲開了一條縫,卻是沒上栓。章台柳立了半晌,終究還是側身進去。
宋江下午吃的酒醉,一直昏睡未醒。這鄆城縣的乞兒偷兒哪裏敢惹宋江虎須,宋江又是善度人心的,算定那女子一定會來,睡前故意沒上門栓。
章台柳見宋江酒醉未醒,便點了燈,去廚下打火燒水。不多時,水滾了,她把研細的抹茶放入茶盞,加了少許沸水,調成茶膏,接著再往碗中注入沸水,一共點了四盞茶,端到床邊,靜候宋江醒來。
少頃,宋江醒來,嘴裏焦渴。他見是章台柳,嘶啞著嗓子叫道:“端碗水來。”
章台柳見茶不燙也不涼,便呈給宋江飲下。宋江飲罷,就燈下看去,隻見那女子洗去濃妝,露出本來麵目。雖然是眉粗臉方,但別有一番英氣在。再往她身上看,隻見凸凹有致,妖嬈窈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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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江半歪在床上,閉眼思索一會,吩咐那女子道:“你先唱一曲柳郎中的‘楊柳岸曉風殘月’。”
這柳郎中說的便是柳永,他本是景佑年間進士,後來官至屯田員外郎,是以又稱柳郎中。
那女子咿咿呀呀唱了,隻覺別扭。宋江又讓那女子唱了東坡學士的‘大江東去’,這不唱則已,一唱竟別有韻味——那她嗓音略有喑啞,精氣神又是偏英武雄壯,聽起來竟渾若天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