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適應》也屬尷尬人生中的一篇,“我”被隔壁理發店的雙卡錄音機噪音吵得頭昏腦脹,神經衰弱,以致在氣憤難耐之下,作出了砸東西的非理性的舉動,為此,“我”付出了半年勞改的代價。如果小說到這裏就結束了,那就是一篇一般般的三流作品,吳萬夫的高明之處在於續寫了“我”回來後的感受,我竟不適應沒有了噪音的環境,不適應沒有了噪音的生活。為什麼?因為在半年的勞改時,“我”被迫接受了所謂的強化馴化生活,即每天都有高音喇叭在耳邊轟鳴式響個不停,無休無止,直到麻木,直到被適應。而那位理發店老板見鄰居吃了官司,再也不敢放雙卡錄音機了,太平是太平了,可“我”又不適應了。咋辦?放雙卡錄音機唄。可這一來,隔壁的理發店老板又受不了,深受恐怖的他反過來懇求“我”能否開得輕一點?簡直就是黑色幽默。讀到這裏,我不知讀者是什麼感受,有沒有一種久久難以釋懷的感慨?這是一個怪圈,雖為小說家筆法,小說家語言,卻屬於藝術的真實,讓人感觸良多。
《意想不到的結局》把一個農村婦女的尷尬心理刻畫的惟妙惟肖,入木三分。這發生在半夜的尷尬事,概率極低,卻很是真實。因為難得發生,就有看頭。這個女人是不幸的,如果男人在家,嘛事沒有,敲個門,開個門就過去了,可偏偏男人好賭,夜不歸宿,冬夜裏,單衣短褲的女人進不了屋,她麵對兩難選擇,要麼凍個半死,要麼被男人懷疑,真正是左右為難。故事雖無多少微言大義,不過人的內心活動寫的很傳神很到位,特別是結尾,留下空白,餘韻嫋嫋。
《惡意電話》也是篇讓人回味的作品,假如有人把這篇作品僅僅視為描寫了一個惡作劇者的故事,那就看低了這篇作品,陶算不上一個好人,或者說算不上一個正常人,甚至可以說有些變態,他給人打冒名頂替的電話,是把自己一時的快感建立在別人的壓抑、恐懼、猜疑、上當身上,這是不道德的,不是一個心智健全的人應該做的,他是在發泄,是在自我麻醉。作者最後借同事的一句話揭穿了真相:陶其實很可憐的,因為他在單位老是挨訓——原來如此!至此,讀者該明白了,陶是人性、尊嚴過於壓抑後的某種非正常的反彈。當陶惡作劇電話把別人嚇的夠嗆時,他會哈哈大笑,但這是苦惱人的笑,是自卑人的笑,其實,陶的內心是苦的,很苦很苦。陶,絕不是正麵人物,但作為“這一個”,描寫是成功的。
另外,《祝你平安》 的溫馨感與人性之美;《極境》的故事性、傳奇性,結尾的存疑性;《村長的兒子》的荒唐性與無奈性,敘述的平靜性;《真心哭笑》的哭也不對,笑也不是,真正是哭笑不得;《體驗愛情》中的情愛觀、得失觀;《鎮長的意見箱 》中的官場作秀,與媒體作假;《哭官》構思時的推向極致,以及其荒誕性;《有關死亡的三個命題》中對生命對死亡的探討,或在題材,或在人物,或在主題,或在結構,或在敘述,或在手法,或在語言,都有各自的特色,各自的可圈可點之處,不一一細述。
總體感覺,吳萬夫的微型小說已達到了相當的層次,在題材的把握,立意的把握,構思的把握,敘述的把握等多方麵已得心應手,如果說欠缺,我感到他在荒誕小說這個領域還沒有達到自由王國的程度。例如荒誕小說《捕鼠》中的“我”,突然在被鼠夾夾住,變成了老鼠,這轉換就缺乏必要的鋪墊或者說伏筆,顯得生硬了點。常言道:熟能生巧,或許以後多寫幾篇荒誕派小說,就摸出門道來了。
以吳萬夫目前的生活經曆與文學功底,應該還能寫出不少好作品,讓我們一起期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