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2 / 3)

可如今也不知為何,‘調兵’的矛頭,竟一夜之間全轉向了自己。

古驁一路行來,人生的無常與滿目的瘡痍,帶給他內心的壓抑,如點燃了烈火,可表麵上,此時的他,卻顯得更冷酷沉靜了。

雖受了‘妄自調兵’的指責,但古驁仍不覺得此舉有何過錯,當下便回道:“兄長不聽諫言,出戰即敗,若是把怨氣發在驁身上,能令犧牲之將士死而複生,驁願盡受之。如今漢中危急,人人皆可建言。之前義父亦曾言,漢中並非世家做派,不是一姓一家之漢中,乃是天下寒門之漢中,兄長你忘了麼?”

古驁話音一落,葉雄關抬眸看了一眼古驁,倒是呂德權暴跳如雷:“反了!反了!來人,把他拿下去!”

葉雄關不動聲色地遞了一個眼色給一名兵統,那兵統上前一步道:“呂公子,太守新喪,兄弟不合,怕是不吉!”

呂德權冷笑了一聲:“不吉?他算計我的時候,想過兄弟不和,愧對父親了麼?來人,把他押下去!”

古驁怒道:“如今大敵當前,生死存亡,兄長不想如何禦敵,如何抵禦世家,卻在此處分辨誰該調兵,誰不該調兵,我等為抗世家出力,你卻猜忌,如何能成事?!我今日說一句,此兵不是我調,但若是無人調兵,我當日也會以太守義子之名,如此調遣!殺了我一個是小,但是漢中還有千千萬萬將士,不能容你如此胡鬧!”

“你真反了還!”呂德權橫眉倒豎,“還不快押下去?!”

兩旁兵甲聽聞呂德權暴喝,這才看了一眼葉雄關,葉雄關移開了眼眸,他們這才猶豫上前,將古驁雙手縛住,古驁絲毫不畏地道:“我來漢中,是為寒門出力而來。呂太守當日認我為義子,也是為了寒門能壯大生機,因此不拘於一姓一門。義父恩情,驁此生永懷!但是兄長,如今世家虎視,兄長你可看清誰是來犯之敵!”

“投入大牢!等我發落!”呂德權怒道:“帶出去!”

古驁剛被甲士攜著邁出大門,葉雄關便上前一步,道:“呂公子……依老夫之見……”

尚未說完,呂德權便瞪了葉雄關一眼:“你也少說幾句,倚老賣老!”

眾將臉色皆不忿,葉雄關卻閉上了嘴,退了一步,不再言語了。

古驁被投入郡府之大牢,牢中茅草鋪地,入了夜,牢房中沒有一點兒光。木柵之後,更闌人靜,夜裏風涼,古驁無法入睡。妻子的離去,兒子的失母,副統的離開,還有漢中究竟日後會何去何從……古驁負手來回地在茅草上踱過來,踱過去……

到了更深,一縷月光從牢房的縫隙照下,照亮了古驁的眼睛,他靜靜地沐浴在月光下,看著自己的全身,軍統之服,樸素至簡,隻有腰上那縷古錦腰帶在月色下泛出晶色的五彩,它的光輝太過耀眼,似乎遮蔽了古驁已經破舊不堪的布鞋之襤褸……

這布鞋曾跟著古驁踏過千山萬水,縫了又縫,補了又補。

是啊……

自己是為何踏遍了四海江山,最後駐足在漢中……

古驁輕輕撫上腰上的錦緞……自己又是為何舍棄重病的老師,踏足這紛雜天下?

不就是為了胸中,那個從不敢忘懷的誌向麼?

如今這誌向碰了壁,於軍不敵虎賁,於政又遇庸主。

怎麼辦……

怎麼辦……

摯友雲卬用那山雲書院珍藏的古錦,給自己繡了腰帶,它這時在暗夜中一點一點發出異香,刺激著古驁的鼻端。是啊,自己為什麼放棄了那些該守護的,來到這裏?

——不是為了敗於世家,更不是為了侍奉庸主。

一個想法,悄悄地在古驁心中成型。

他靠在監牢的牆上,認真地思考起它的可能性來。

第二日中午,有人掛著籃子來送飯。腳步聲近,古驁籠了籠帶著寒氣的衣衫,在茅草堆上翻了一個身。昨夜思維過久,直到早上古驁才躺下眯了一會兒。

這時聽見聲音,他有些遲緩地轉過身來。

那送飯的仆役看了古驁一眼,掩袖咳嗽了一聲,古驁這才一股腦兒地爬起,走到柵邊,接過了飯,接過飯的同時,古驁還接到了一條夾在那送飯仆役指尖的秘條,上麵不過寥寥寫了幾個字:

“大哥,外麵該怎麼辦?二弟。”

古驁盤腿坐在地上吃了飯,那仆役等著收碗,古驁仰頭喝了一口水,沾濕了指尖在空地處寫了一個“懷”字,那送飯的微微點了點頭,古驁吃完了飯,那仆役便又收了碗筷,離去了。

過了兩日,古驁便看見守門的都換了人,到了第三天,送飯的人輕聲道:“驁兄,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