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瘦的少年跨過欄杆,縱身一躍,一抹黑影從眼前倏忽而逝。一眨眼的功夫,眼前便沒人了。
季書閑覺得裴長青這孩子的輕功又精進了不少。
琵琶曲輕柔婉轉,不絕如縷。隔著門都能聽得真切。
推門進去,往正上方瞟一眼,季書源那家夥翹著二郎腿,一邊飲酒,一邊悠哉悠哉聽著小曲兒,模樣享受。
屋裏燃著上好的沉水香,香氣四下彌散,飄飄嫋嫋。
季書閑往太師椅上坐下,自顧給自己斟了杯熱茶,低頭呡兩口,方徐徐開口:“老七,你這小日子倒是過得舒坦啊!”
“家裏母老虎回蘇州娘家去了,我不得抓緊時間好好享受享受啊!”季書源一隻手端酒杯,另一隻手擱於案上,屈起手指有一下沒一下地輕扣著,全身上下,就連頭發絲都透著舒暢。
整個上京城的人都知道祁王爺懼內。祁王妃雷厲風行,說一不二,將祁王爺吃得死死的。堂堂一個王爺混成這般田地,著實讓人唏噓。
聞言,季書閑端杯盞的右手不由頓住,抬了抬眼皮子,“年節將至,七弟妹怎的突然回娘家了?”
“嗐,還不是婦道人家拈酸吃醋那些個糟心事!”提起這個季書閑就一臉鬱悶。
“拈酸吃醋?”季書閑不由失笑,“難不成你瞞著七弟妹納妾了?”
“還納妾?”季書源咧開嘴角,嗤笑一聲,“我要真納個妾回去,那母老虎不得把屋頂給掀翻了啊!我還能這般清閑自在地擱這兒喝酒聽曲?想都不要想!”
季書閑:“那你是怎麼惹到七弟妹了?”
季書源打開話匣子,不吐不快,“前些天府裏新來了兩個丫鬟,長得水靈靈的,我沒管住眼睛,多看了兩眼。這不母老虎就開始跟我鬧了。不止把兩個丫鬟攆走了,還對我吹胡子瞪眼的,各種陰陽怪氣的。我哪受得了這個,火氣上來了就嗆了她幾句。得,這下好了,人家收拾包袱回娘家了。”
別人夫妻之間的事兒季書閑不好做評價,索性沉默。
可話茬起了就停不下來了,季書源逮著兄長各種倒苦水,“五哥,你是不知道女人多麻煩。我府裏一個小妾都沒有,光這一個就夠我頭疼了。一天天的盡知道拈酸吃醋,我多看一眼旁的女人都不行。這哪裏是娶妻,分明是娶了個醋壇子。改明兒我就上書陛下,將她休了,好讓我清淨清淨。”
這話季書閑也就聽聽,全然不當真。這位祁王爺天天嚷嚷著要休妻,卻沒見他真正付諸實踐,也就過過嘴癮。
“你說說你,大小也是個王爺,被個女人拿捏成這樣,丟不丟人?”季書閑搖搖頭,語氣無奈。
“五哥,你別站著說話不腰疼,有種你也娶個媳婦試試?”季書源話說到一半,猛地想起什麼來,話鋒一轉,“賜婚聖旨今日頒了吧?”
季書閑點點頭,“高公公親自來府裏頒的。”
“那敢情好!”季書源一拍大腿,眉飛色舞,激動萬分,“五哥你馬上也要步我後塵了!”
季書閑:“……”
季書閑不由皺眉,這話怎麼聽著這麼幸災樂禍呢!
他輕輕晃了晃杯子裏清透碧綠的茶水,漫不經心道:“我家小孩非常省心,我怕是不能和七弟你同甘共苦了。”
祁王妃拈酸吃醋那是因為她和季書源有真感情。女子善妒,為了夫君拈酸吃醋再正常不過了。
可他和溫凜月又沒真感情,娶她不過是形勢所迫,不得不為。一對有名無實的夫妻,小丫頭完全犯不著搞拈酸吃醋那套。何況他生性寡淡,對男女之事無感,眼裏也瞧不見女人,不然也不至於年近而立還不曾娶妻。
季書源和他家母老虎那套根本不適用他和溫凜月。
季書源輕哼一聲,一副過來人飽受摧殘的語氣,“五哥,話可別說得那麼滿,當心到時候打臉。這年頭壓根兒就沒有省心的女人,你家那位小王妃小你那麼多歲,真要折騰起來,你怕是夠嗆!”
季書閑:“……”
季書閑深覺他這個七弟定是被家中母老虎荼毒慘了,才會對女人產生如此大的怨念。
他斂眸,正色道:“七弟,先說正事吧。”
他出門一趟可不是來聽季書源抱怨女人的。
季書源朝身後擺擺手,“你們都下去吧。”
琵琶曲戛然而止,兩個歌女抱著琵琶退了出去。
季書源轉了個坐姿,放下酒杯,收起漫不經心的表情,沉聲說道:“年後梁國使團訪問大靖,除了禮部,陛下定然還會委派皇室中人接待使臣。五哥你說,這次陛下會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