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右手還在扶著頭部,似在垂死之前要把那迸裂的腦漿塞回去,左手搭在胸前,手中還握著維修機器的一把工具。嘴角似有似無有一絲笑意,是無奈還是真的解脫,我不知道,隻有他最清楚。
聽一個稍微膽大的工人說,當時機器正在全自動,一個工人還在機器前拾拙著產品,突然機器報警——證明模腔中有異物。
開機的女孩站起身,打開安全門,這是習慣的動作,聽到報警聲,開安全門。安全門開,全自動終止,模腔打開,程序不複雜,就這些。可是在程序終止的同時,一聲巨響“叭——”
這聲音來自哪裏?女孩循聲望去,看不到什麼,隻好繞過機器,她記得調機師傅是在後麵的,產品有點問題,是她叫來的。女孩看到了什麼?為什麼直挺挺地當場暈倒?
師傅已不是師傅,已是一具屍體,具體情形我前麵提過,不多說,你聽得不惡心,我打字還手發抖。
安全事故!出了安全事故。模具壓死了人!
二
“讓開!讓開!”兩個白大卦走進了車間,其實車間沒人,就我傻傻地站在那,我向旁邊退了退,法醫走向了出事機器。怎樣解剖屍體?沒看到過!看看吧!雖膽小,但畢竟是個寫恐怖小說的——我給自己壯膽。
一個法醫飛快地戴上手套,再從工具箱內拿出一把剪刀,剪刀或許不叫剪刀,在醫學上,我這樣認為的。他從屍體的皮帶處拉出襯衫,伸進剪刀尖,熟練地把襯衫一分為二,露出了寬闊的胸膛和肚皮。“拿來!”他向後伸了伸手,另一名法醫忙遞給一把鋒利窄小的解剖刀——
法醫的背後還有幾名警察,一個警察拍我的肩膀:“記者同誌,太血腥了,沒什麼看的!”
“血腥?是的,我想親曆一下,沒關係!我膽大!”
“既然這樣,那好!繼續吧!”警察微微笑了一下,走開了。
解剖正在進行著,警察的打擾,我錯過了幾十秒細節,轉頭再看時,肚皮已經剖開,一層薄薄的隔膜內包裹著腸、肝、等器官。法醫用小刀割開那隔膜,隻割下一種器官——肝。放進了一個塑料袋裏麵,順手遞給後麵“拿著!”
另一法醫可能是助手,又順手遞給了後麵:“拿著!”
我朝周圍看看,幾個警察退得遠遠的,可塑料袋已遞到了我麵前,隻好接住。幾個警察圍在一起,在低聲偷笑。“缺德!”我暗罵一句。
肝就在塑料袋裏,袋裏積了半攤血水。我怕腥味出來,把夾口袋捏緊,手上沾上了血,很腥!
我仔細地端詳著袋裏的肝——原來自己的肝就是這樣子的,不對,人的肝就是這樣的。象一片成熟的煙葉,煙葉是金黃色的,如果熟透了就是紅色,它就是紅色。
突然“啪——”一聲,袋裏的肝好象動了一下,我想到了傳說中人死後器官沒死之說,手有些發抖——
“醫生,它在動!”
“什麼?”法醫助手說。
“肝……肝在動!”我雖有點結巴,但吐字清晰。
“什麼?”操刀的法醫轉過頭來,口罩中冒出大大的問號,眼睛先是瞪得圓圓的,聚光燈般射向我手中的袋子,後又上下眼皮相互擠壓,成一條縫,他笑了。“太敏感了。”
我再仔細看看那肝,半分鍾,確實沒動,是我太敏感。
“完了!”
“什麼?出了什麼事?”助手說。我也疑惑地看看他。
“我是說解剖完了。”操刀法醫說,也望望我。“你們今天怎麼了?都反常。”
我手提著死者的肝不知所措。“拿來,給我!”法醫助手對我說,他們提著肝上了車,在上車之前對廠裏的領導說。“通知殯儀館吧。”
那個廠領導正準備打電話,另有一人,大概是廠長,急匆匆地從辦公室跑下來:“屍體不可火化!”
“死者家屬打來電話,要見死者最後一麵,明天到!”廠長說。
“那好吧。”
零零散散的工作人員開始上車,回去。一會兒,廠裏又冷清了。“請問記者還有什麼事嗎?”廠長問我。
“談安全,論安全,安全生產天天抓,安全口號天天喊,到頭來,執行力不強,安全事故還是接連不斷。”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