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去了山裏的寺廟小住,希望在這裏能讓她明白生死的真正意義,讓她走出來。
直到離開前的那天晚上,文詩月又失眠,輾轉反側到破曉時分。
她出了禪房,看到了不遠處一身黑羽絨服長身而立的李且。
顯然意外,她停在原地踟躕不前。
李且應該是聽到動靜,轉身看到她,朝她微微一笑,招招手示意她過去。
“又失眠了?”李且問。
“嗯。”
李且指了指漆黑的天,說:“天亮之前有一段時間是非常暗的,星也沒有,月亮也沒有。就像現在。”
文詩月有些愣怔,這話文陽曾經也對她說過。
沒一會兒,天際漸漸破開了一道光,日出將濃霧驅散,迎著晨起的鍾聲緩緩升起。
“你看。太陽出來了,天始終還是會亮。”李且清朗的嗓音像是山澗晨間的第一滴甘露,樸實卻又充斥著無盡的希望,“日子還很長,生活還要繼續,才對得起努力衝破黑暗的太陽。”
她站在李且身邊,望著日出,聽著晨鍾,隱忍了太久的眼淚無聲地落下,心裏好像有什麼東西慢慢地放了下去。
……
文詩月揉了揉有些發脹太陽穴。
其實現在再想起當年文陽去世的事,懷念大於悲傷。
那段勸她的人很多,卻是物極必反,她反而排斥那些同情的目光。
倒是那日清晨,李且也沒有明說什麼,可他的話偏偏對她起了作用。
離開的人已經離開了,留下來的人更應該熱愛生活。
這樣才對得起像文陽一樣用血和汗守護著城市之光的警察們。
她暗自呼了一口氣,有了些困意。伸手拉上了車窗的窗簾,調整了一下坐姿,打算眯一會兒。
光線稍稍暗了些許,文詩月闔上眼睛,偏頭往車窗的方向移了移,不動了。
就在半睡半醒之間,她上午在監控器裏的一些畫麵卻在腦海裏打轉。
當時岩香剛好回來,打斷了她,以至於她也沒再去琢磨。
這會兒那些畫麵又頃刻間湧入腦子裏,由不得她去忽視掉。
她閉著眼睛,腦子卻在不停地運轉。
公共浴室的位置很獨特,也很隱蔽,兩邊都是花圃,沒有通往其他地方的路。
所以不管是去,還是走,勢必會經過前廳。那就一定會在前廳攝像頭下留下蛛絲馬跡。
就好比紋身男。
他哪怕是頂著大雨從庭院那方出去,因著他的走位,一定是從公共浴室那邊過來的。與此同時,在攝像頭裏留下了那麼一點兒身影。
也就是說,那天晚上他們三個一前一後所去到的地方隻有一個。
那就是——公共浴室。
所以,根據那晚的時間順序,她是最先去往公共浴室的。
幾分鍾以後紋身男去了。
兩分鍾後林旭也過去了。
再然後,紋身男冒雨離開。
文詩月努力回憶監控畫麵裏紋身男的慢動作,天太黑下著雨是看不見他的臉的。
但是,他跑的搖搖晃晃有些狼狽,他的左手好像是擱在右手的手腕上。
難道是……受傷了。
文詩月驀地睜開眼睛。
如果是受傷了,那能把他打傷的總不可能是在浴室裏洗澡的她吧。
毫無疑問,隻可能是林旭。
就紋身男那個塊頭,林旭能打的過?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為什麼她襲擊林旭時,他會毫無招架之力?
他預判她喊救命捂她嘴巴的反應可是極其敏銳的。
還有之前,林旭三番兩次的救她,也相當之迅捷。包括她當初不小心把花盆推下樓,真的就那麼巧正好落在他懷裏了。
他真要對她怎麼樣其實應該是輕而易舉的。如果那晚就那麼剛好控製不住自己的下半身,為什麼他是在紋身男之後,而不是之前。
那感覺,就好像是,他特地過去救她一樣。
文詩月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大跳,整個人都騰地一下坐直了。
由於她的反應過大,膝蓋撞到了前麵的椅背。
“不好意思。”文詩月見前麵的人回頭看過來,趕緊道歉。
等前坐的人轉回去,文詩月又繼續陷入自我的推理中。
那如果是她想錯了呢?
紋身男受傷不過是林旭這隻黃雀在後,單純就是要吃她這隻蟬,就隻是想吃獨食而已。
他就是那種人,派出所常客,獨斷獨行。他看上的不能給別人,不得到也誓不罷休,哪怕是犯罪。
要還是這樣的結論,那之前的疑點就不成立了啊。
假設到這兒,文詩月推不動了,陷入了死循環。
算了,反正她也走了,一切都結束了,別再想了。
她閉上眼睛,徹底進入了安穩的睡眠狀態。
直到大巴車進入西市,文詩月下了車從車站出來,拖著行李準備打車去機場。
她被兩名便衣直麵攔了下來,將她帶到了西市公安局。
直到,文詩月在西市公安局。
她看到了,身穿警服的白雪。